二一中文網 > 過河卒 > 第一百零六章 鐘伯玉
  張五月放開手:“怎么會認錯?你不就是鐘伯玉嗎?”

  鐘伯玉撇過臉去:“我不認識你。”

  “當年我在上清宮上學,被安排去吳州道府觀政實習,你當時是執事吧?還帶過我一段時間,后來你辭職不干,要去行走江湖,我還給你送過行呢。”張五月道,“你怎么跑到新大陸了?”

  鐘伯玉被張五月叫破底細,實在是裝不下去了:“你怎么也在新大陸?”

  張五月道:“求財,過來碰碰運氣,萬一發財了,能在玉京太上坊買套房,也好成親。這不剛跟人家談完生意,正要回去,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。”

  鐘伯玉清了清嗓子:“我也是過來求財的,都說新大陸遍地是黃金,就過來看看。現在做買賣都不容易,得跟人喝酒,今天遇到個難纏的主,我說小酌幾杯,不行,非要喝‘醉生夢死’,這酒后勁大,一不小心就喝多了。”

  張五月揣著明白裝糊涂:“這人也不講究,怎么能把你扔在路邊?”

  鐘伯玉道:“也不能這么說,他們本來是要安排車送我,我說自己走回去就行,正好醒酒,沒想到這玩意迎風醉,剛才還沒事,夜風一吹,就迷迷糊糊地醉了,腦子還不好使了,這才沒認出你。”

  張五月也不拆臺: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
  鐘伯玉問道:“你吃了嗎?”

  張五月摸了摸肚子:“今晚上光喝酒了,什么也沒吃。”

  鐘伯玉道:“正好,我吃的那點東西剛才全吐了,咱們一起再吃點。”

  張五月看了眼天:“都這個時候了,飯莊酒樓應該打烊了,明天吧,明天一定。”

  “沒事。”鐘伯玉道,“我知道一家做早點的,半夜子時就起來準備,咱們剛好過去,就當吃早點了。”

  張五月也只好答應:“老鐘,你對這邊挺熟啊。”

  鐘伯玉擺了擺手:“一般,主要是過來有一段時間了。”

  在鐘伯玉的帶領下,兩人來到一家小鋪子,要了兩碗面,沒有牛肉,用羊駝肉代替了。勁道十足,又很有嚼頭,比羊肉稍微硬,像牛肉一樣有紋理,不膻不膩。

  鐘伯玉又問道:“有酒嗎?”

  張五月道:“你不是剛喝過‘醉生夢死’嗎?”

  鐘伯玉咂了咂嘴:“主要是養成習慣了,得喝酒才能下飯。”

  張五月只得道:“老板,來壺酒。”

  酒送來了,鐘伯玉還要謙讓一下:“你嘗嘗這個。”

  張五月謝絕道:“我平時喜歡喝紅酒和黃酒,不喜歡白酒。”

  鐘伯玉道:“紅酒和黃酒,都太綿軟了,不過癮,還得是白酒夠勁,而且這個是玉米酒,中原那邊沒有,你絕對沒喝過。”

  張五月道:“這不就是高粱酒嗎?不好喝。”

  “是嗎?”鐘伯玉面不改色,“中原也有玉米酒?我記得沒有啊。”

  張五月遲疑道:“那……沒有嗎?”

  鐘伯玉望著張五月:“要么是你記錯了,要么是我記錯了,總得有一個記錯的。不過我覺得肯定是你記錯了。”

  “到底是有……還是沒有?”張五月也不太自信了。

  “這個真沒有。”鐘伯玉道,“玉米和高粱不一樣,玉米的葉子寬,高粱的葉子窄,而且高粱是頂穗,紅籽粒,玉米是長棒子的,黃籽粒,區別大了。”

  張五月點了點頭:“都是學問。不過還是算了,我今晚已經喝了不少,實在不能再喝了。”

  鐘伯玉這才不再謙讓,一口酒,一口面,吃得很香,還不忘問張五月:“吃這個飯,委屈你了,吃得慣嗎?”

  張五月把面一拌,吃了一大口:“沒什么吃不慣的,我吃得挺好。”

  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鐘伯玉點了點頭,“對于一般人來說,只要能吃苦,就有吃不完的苦。可對于你這種世家子來說,吃得苦中苦,方為人上人。”

  張五月一笑置之。

  等到結賬的時候,鐘伯玉搶著結賬,結果一摸身上,沒錢。

  張五月也不意外:“還是我來吧。”

  說著,張五月從袖袋中取出一枚太平錢:“不必找了。”

  老板沒想到剛開張就大賺一筆,真是財運當頭,自然是連聲道謝。

  鐘伯玉語重心長道:“咱們是出來做生意的,不是來享福的,能省就省。”

  張五月道:“節儉是應該的,可出門在外,又不能不講排面。我實際上有多少錢,別人認為我有多少錢,我可以調動多少錢,是三回事。要想讓別人認為我有很多錢,就不能太節儉了。”

  鐘伯玉不再吊兒郎當:“現在這里只有你我兩個人,你拿一個太平錢請我吃一碗面,你想讓我認為你有多少錢?”

  張五月笑道:“當然越多越好。”

  鐘伯玉道:“我記得,你姐是張月鹿,那么齊玄素就是你的姐夫,都知道齊玄素現在是風云人物,就算你能籌集一千萬太平錢,我也不會感到奇怪。”

  張五月收斂了笑意:“不說這個了,你當年好歹也有境界有修為,這么多年過去,不說更上一層樓,最起碼不至于流落街頭,就算不能辟谷,憑借一身境界修為,混點銀錢總不是難事,何苦討我一碗面吃。”

  鐘伯玉嘆了口氣:“你看出來了?”

  張五月伸手抓住鐘伯玉的手腕:“你的境界修為呢?”

  鐘伯玉無所謂道:“被人廢掉了。”

  張五月問道:“怎么廢掉的?”

  “這可就是小孩沒娘,說來話長了。”鐘伯玉大約是已經看開了,并沒有紅了眼眶,也沒有悲從中來,十分平靜。

  張五月輕聲道:“我想聽聽。”

  鐘伯玉坦然道:“我當年離開吳州道府后,行走江湖,機緣巧合之下進了八部眾。”

  “那個從造物工程中分裂出來的隱秘結社?我聽說過,現在推行部分隱秘結社正常化,八部眾也名列其中,可以公開身份了。”張五月在南洋的時候就聽說過八部眾,幻姬跟這些人在生意上多有來往。

  鐘伯玉接著說道:“后來我又從八部眾進入白玉堂,算是頗受重用。”

  張五月在道門任職的時間不長,更沒有進入一些特殊部門,對于隱秘結社知之不多,不由問道:“這個白玉堂又是什么隱秘結社?”

  鐘伯玉解釋道:“八部眾的成員十分復雜,除了叛出道門的道士之外,還有部分沒有叛出道門的道士也在暗中以個人的身份加入了八部眾,他們提出互幫互助的宗旨,沒有叛出道門的道士為八部眾提供庇護,同時分享八部眾的成果。”

  “其實八部眾除了與道門在職道士有聯系之外,近些年來同樣與其他隱秘結社的核心成員有著類似的關系,其中包括知命教、清平會、‘客棧’、七寶坊、‘天廷’。正因為在他們之間有著極為密切且復雜的利益往來,雖然這些隱秘結社互相之間也有矛盾,但仍舊是通過八部眾的穿針引線,結成了一個只與八部眾有關的結盟。”

  “如果非要類比,大概就像合伙做買賣,知命教、清平會、‘客棧’、七寶坊、‘天廷’出錢入股,算是東家,不參與經營,只負責投錢和分紅,八部眾則是掌柜,主要負責經營,也參與分紅。為了協調各方關系,八部眾和其他隱秘結社組建了一個特殊的集會,這就是‘白玉堂’。白玉堂的成員都是雙重身份,一重身份是白玉堂成員,一重身份是原本所屬的隱秘結社成員。”

  “白玉堂設立多年之后,逐漸有脫離幾大隱秘結社而自立門戶的趨勢,幾大隱秘結社也注意到了這種動向,果斷出手干預。一場不為人知的內斗之后,白玉堂不再試圖自立門戶,不過仍舊保持了相當的獨立性。”

  張五月聽明白了,不過并不在意:“這應該算是好事,你能去白玉堂,說明你已經進入核心層。后來出事了?”

  鐘伯玉感慨萬千:“大人物們的每個決定,都會有小人物承受代價。大人物一個唾沫星子落下,都能淹死不走運的人。我就是那個不走運的人。道門決定推行部分隱秘結社正常化,其實就是除了知命教、靈山巫教之外,其余隱秘結社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太陽底下,去掉‘隱秘’二字,成為正常結社,至于過去的事情,不追究了。不過也有前提,那就是與知命教、靈山巫教劃清界線。”

  “我剛才說了,白玉堂建立的時候,其內部存在知命教的人,所以其他幾個隱秘結社決定,解散白玉堂,處決所有知命教成員,并對其余的白玉堂成員進行交叉清洗,也就是你殺我的人,我殺你的人。對于他們來說,只是死幾個成員而已,以此換取道門的信任,是十分劃算的,也是十分有必要的。”

  “如今,已經沒有白玉堂了,我也在被清洗之列,僥幸逃得一命,境界修為全失,以前的上司可憐我,安排我出海,就這么來到了南大陸。至于做生意什么的,聽聽就算了。”

  張五月沉默了好一會兒。

  這些江湖廝殺對他來說有點遙遠,就好像兩個世界,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他被保護得很好,尤其是姐姐和姐夫崛起之后,周圍都是“好人”,客客氣氣,一片和諧。

  不過張五月也明白,這只是一種假象,要是沒了這些庇護,“好人”還是好人嗎?不說別人,就說那個錢西盛,這是善茬嗎?會一口一個老弟嗎?

  張五月問道:“那你住在哪里?”

  “隨遇而安。”鐘伯玉道,“有些人執著于房子,覺得上無片瓦遮身,下無立錐之地,那就沒法活了。我不一樣,哪里都能住,你知道街邊燒熱水的爐子吧,等到火熄了,把爐灰一鋪,睡在爐洞里。還有橋洞、草垛、工地,都是我經常出沒的地方。”

網頁版章節內容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

請退出轉碼頁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