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一中文網 > 荒天之下 > 三百五十二、求道之心
  顧玉成正在合天宮外靜立,突然感受到三人氣息。皺眉望之,便見姜德郁牽著張鈺鶴玉手,身后跟著一條狗似的石麟。

  姜德郁松開張鈺鶴手,上前。張鈺鶴收回握紅的手,看向顧玉成。

  張鈺鶴看到顧玉成,心尖一跳,猛然感到驚訝。

  但見那宮前男子直身靜看三人,卻令人覺得男子“叢云隱雷,玉山浩風”,端的是不凡。

  姜德郁原本走上前,但看到顧玉成沒有下來迎的意思,于是便停了下來。

  顧玉成已經認出三人,驚訝少許,又反應過來。這里畢竟是古秦省。

  顧玉成見姜德郁不上前,便動身下迎。

  姜德郁見狀,這才心滿意足地挑挑右眉。

  “姜公子。”顧玉成上前喊道。

  姜德郁眉頭沉下,不正看顧玉成,斜著眼問道“你,我似乎在哪里見過?”

  顧玉成心中猛然發笑“符大哥我會實話實說,你,也配?”

  于是顧玉成笑道“或許是姜公子認錯了呢?我這個人既沒有潘安貌,也沒有左思臉,平平無奇,常常被認錯。”

  姜德郁頓時不快起來。因為顧玉成在睜眼說瞎話,顧玉成確實不算帥,沒有張之林那等俊朗,也沒有符武華那般豪邁,甚至沒像姜德郁這般裝得文質彬彬,只是顧玉成氣質不俗,一看就不是能淹沒在人海里的人。

  姜德郁于是笑道“史載左思絕丑,潘安出門有無數女子投擲水果到潘安車架里,左思也去效仿,結果被老太太吐了一臉唾沫。你也是誠實,確實不如潘安,也不像左思。”

  這是石麟連忙上前,惶急的諂媚道“此人乃是一名散修!——似乎,是叫什么顧玉成吧。”

  顧玉成上下打量著石麟奉承的表情,感嘆道“奴顏媚骨,果然,這骨子里,就是一副奴樣。”

  姜德郁于是來了興趣,一個散修,在這里?看到自己,如此裝腔作勢?

  石麟連忙補充道“此人以符武華馬首是瞻!”

  姜德郁于是恍然。

  顧玉成看著石麟胡言亂語,卻也不生氣。畢竟這是個真小人,比偽君子強。能讓顧玉成憤怒的,恐怕就是偽君子了。

  姜德郁見顧玉成依舊一副淡定的樣子,直接上前吩咐道“去,去告訴符武華,這個地方不是他能來的。”姜德郁很清楚,符武華根本不會聽這話,但他要逼迫顧玉成去。為的就是讓顧玉成低頭。

  顧玉成一動不動,反問道“憑我對符大哥的了解,姜公子的話,并不能趕走符大哥啊。”

  姜德郁冷冷看著顧玉成,釋放出修為,壓向顧玉成。

  顧玉成卻微微皺眉,不因其他,顧玉成在姜德郁身上感覺到合歡宗的氣息了,雖然寡淡,但絕對沒錯。

  姜德郁心中大怒,自己悟道七星,竟然不能壓垮一個悟道一星?

  實際上,確實不能。至少對像顧玉成這般的人,是做不到的。

  正當姜德郁要動手時,一聲呵斥響起。

  “你敢!”巨大的聲音撲向眾人,眾人只覺得好似一聲雷炸在耳邊。

  連忙看去,便見符武華高大身材。

  姜德郁待符武華來到自己身前便厭惡地說道“符少宗主,你還真是蠻橫啊。”

  符武華故意挑了挑眉“哦?——我蠻橫?那又怎樣,這種事實,用你說?”

  姜德郁也不廢話,直接從三生戒中取出一瓶丹藥。

  符武華連忙打斷道“停!你這嗑藥佬,莫不是又想嗑藥,省省吧,別把身子嗑虛了。”

  姜德郁緊緊攥著手中玉瓶,舉著丹藥,吃也不是,不吃也不甘。

  符武華直接領著唐令香與王之韋來到顧玉成身前。

  姜德郁沉吟片刻,最后還是將玉瓶收回,反而笑吟吟地看著面前的四人。

  符武華一見姜德郁這副表情,就知道姜德郁不懷好意,也不予理會,帶著三人便跨步來到合天宮。

  姜德郁帶著張鈺鶴、石麟跟上前。

  這合天宮,姜家派太上長老探索過數次,都沒有任何收獲,姜德郁不信符武華能有什么辦法破開。

  來到合天宮前,符武華便感受到無形的陣法。憑借著符武華自己也不清楚的血脈,符武華更進一步,確認了面前陣法的屬性乃是五行屬性,但卻是不運轉的陣法。

  這一發現沒有為符武華提供任何幫助,反而令符武華陷入了沉思。

  陣法終歸是利用靈力運轉而形成的,再怎樣宏偉與玄妙的靈力,最重要的,還是運轉。不運轉,就相當于自行解除陣法,或者是未激活的陣法。

  至少在符武華眼里,沒有陣法,能夠既排除靈力的運轉,又能夠達到運行的目的。

  靈力,只有動起來,運行起來,才能成為陣法。不然天地八荒皆存靈力,這天地間所有靈力如果不受牽引、不被人調動,就能化為陣法,那天地早就自行化為一個巨大的陣法了。

  合天宮眼前的陣法,怎么能存在?不應該存在于世界上!

  符武華的血脈漸漸躁動起來,合天宮深處,倉頡猛然看向符武華,許久,嘆息道“這小子…終究是有天賦眷顧,竟然能在冥冥中感受到面前結界的特殊…不過這小子顯然是把結界當作了陣法,如果不及時點醒,恐怕會對心性造成不小的創傷……”

  倉頡依舊在猶豫。

  到底要不要放這些小娃娃進來……

  此刻的符武華因為眼前自相矛盾而又無法解釋的結界,整個人顯得格外痛苦。

  姜德郁見狀,頗為驚訝。

  姜德郁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會因為對事物的不解而痛苦不堪,竟忍不住在心里幸災樂禍起來。

  殊不知,“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”,這種情況,只能出現在最純粹的求道人身上。

  符武華,已經很接近了。

  唐令香看著符武華痛苦的模樣,第一次感到驚慌,想要上前攙扶符武華,卻看到符武華流下眼淚來。

  符武華一邊痛哭流涕,一邊看向唐令香,似在問自己,又似在問唐令香“為什么,為什么我感受到了眼前一切,卻看不清?為什么我解釋不清楚?為什么?”

  唐令香還是第一次看到符武華這般模樣。

  符武華猛然跪在地上,仰天怒吼“為什么!——究竟是為什么?!”

  符武華與這大荒的太多人相比,活得并不久,但他也敢說,他這一輩子,都獻給了符咒、陣法。他是天生的才子,也是不懈努力的天才。

  他的高傲與求知欲,令他在面對關于陣法的不解事物時,產生了求道的信念與精神。

  文王求天下之道,推演《周易》;仲尼求濟世之道,求于周禮,問于老子,一生不怠;韓非求人主之道,求學荀子,而成法家大成。

  凡欲求一道,必心念赤誠,不念筋骨之勞,不懼性命受厄,雖千萬苦難懸于前,面色不改,亦往矣!

  符武華,已經是一名求道者了。

  他會為不得道而感到痛苦,這樣的人,很難不得道。

  倉頡看著符武華的模樣,長嘆再三。

  在為大荒造字的過程中,有無數人參與了造字,但并非所有人,都能造出字來。

  其中便有一對兄弟,為跟隨自己造字,用盡一生壽元,一人在掌心寫下一個字。

  這兩個字,便是“求道”。

  倉頡在看到這兩個的一瞬間,心驚不已,猛然領悟了“心”字。

  于是,對事物真相的追求,對實現理想而尋覓一種方法的心,便被倉頡稱為,求道心。

  倉頡不忍,收兄弟二人子嗣為弟子,帶領他們,繼續為大荒造字。

  符武華的行為,令倉頡想到了曾經。

  人,不可無求道之心。

  倉頡看著痛苦不堪地符武華,嘆息道“我所畏懼的,是傳承開啟后,引起天下紛爭,造成不必要的混亂……”

  “但…你這孩子既然有求道之心,我就成全你。送你一個字,成則成,不成,也可了卻心愿,待你他日再來!”

  符武華正被痛苦壓在地上,姜德郁見狀,竟罕見地露出愉快的神色“符少宗主!你要知道,這陣法,連我家太上長老也看不穿,你又何必不度德量力呢?”

  符武華頭也不回的反駁道“你們家太上長老的陣法造詣雖不如我符橫天太上長老,但確實勝我數十倍。——可,他們真的看清了嗎?”

  姜德郁不懂陣法,也不懂符武華的意味,質問道“什么意思?”

  符武華不去理會,只是看著面前的一切而痛苦。

  顧玉成看著符武華,猛然間想起了林溪午。

  當初的林溪午,舉止間也像符武華這樣困惑,也有著痛苦,只是沒有符武華這般強烈。

  顧玉成過去并不明白林溪午想要的是什么,現在顧玉成突然明悟:林溪午很可能,只是想要看清,怎么做才是對的。

  就像符武華一樣。

  所以,當林溪午聽到南尋奏響凝鼎境鐘聲的那一刻后,才會放棄得那么徹底。

  因為林溪午看到了另一種做法,并認同了南尋的道、南尋的堅守。

  “既得道,何懼苦?已聞鐘,舍凝鼎。”顧玉成,呢喃不已。

  在這一瞬間,顧玉成明白了太多,他知道了一個修士,一個在天地間修行的人,都應該有一個求道的心。

  顧玉成的心,更加開闊起來。

  姜德郁也好,唐令香也好,在場的人都沒聽懂顧玉成所說之言。

  但顧玉成一得永得,一證永證,他自己已經明白。

  見此情景的倉頡,更加堅定地寫下一個字。

  “遁”。

  合天宮外的所有人,突然感受到天地微微顫抖一剎,接著,便猛然看到,合天宮之前,浮現著一個字。

  一個“遁”字!

  姜德郁震驚不已。

  為什么,姜家派人來的時候,什么也沒有。為何這符武華,只是在這里哭一哭,就會有此等奇跡顯現?

  憑什么?!

  姜德郁的面色越發陰沉。姜德郁在心間咒罵道“我姜家與那符家,差了什么?!差什么!”

  差了,一顆心。

  令人震驚的是,這一字的浮現,無形中說明了這合天宮內,很可能有人!即使沒有,也絕對有極大的傳承在!眾人不敢想象,合天宮內,到底有怎樣的傳承。

  但眾人知道,想要進入合天宮,一切奧秘,就在這“簡單”的一個“遁”字上。

  符武華一見到“遁”字,便欣喜異常,直接坐了下來,開始嘗試感受、領悟。

  眾人見狀,也紛紛坐在合天宮前,開始感受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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