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一中文網 > 荒天之下 > 五百五十、天下恭養
  “晉宣晉宣,嵯峨文武。——晉司馬懿謚號宣文,東晉桓溫謚號宣武。我一向不喜童謠,似是而非,擾人心智。”步孤仁邊說邊笑。

  如果不是水拂曲的尸身還躺在那里,估計沒人能看出步孤仁剛殺一名府長。

  冰池保持鎮定“或許,孩童們只是贊揚晉宣公文武之功如嵯峨之山。”

  步孤仁拊掌而笑“誰知道呢?”

  當年步孤仁趁妖帝白詭道失蹤期間屢立勛功,受封晉宣公。——妖國加封郡守的一個虛銜,雖不增實權,但抬高名望。

  說起來,齊云海和風競流也是同時期的風流人物,皆樹功勞。

  步孤仁還記得自己受封晉宣公不久,拓跋家族長就以童謠來暗示自己可做晉宣帝司馬懿。

  可也有人提醒他,童謠中有文有武,以司馬懿來應讖,未免有些牽強?

  或許是東晉的桓溫呢?他是個權臣,他謚號宣武啊。

  這也有些牽強。

  對這個童謠,步孤仁未嘗沒有思考。只是百思不得其解。

  匆忙的腳步聲打破步孤仁回憶,船上眾人抬眼望去:

  溫清夜和夏后瓷身后跟著一大群人。

  達生、顧玉成、薄野讓、還有蔣雍壽都在。

  至于潘宗真、宣聲還有文棲玉,則躲在船內,這三個人,一個也不想見步孤仁。

  步孤仁夸贊冰池道“步孤拓咬住大明嶼上的船艇不放,被吸引住。水拂曲又將海上來船的消息稟告步孤拓。我親自趕來,現在才想明通一切。冰池負責吸引這三個殺才注意,實際上另有人去見苗義。聰明。”

  冰池不以為意“只是湊巧。”

  步孤仁挑眉“凡是可以奏效的方法,都是一種智慧。”

  “而這三個蠢貨,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。”步孤仁看向夏后瓷與溫清夜“你們兩個還沒有一蠢到底,但仍免不了罰。不過,我給你們一個機會。一個狡辯的機會。”

  步孤仁總帶有一種從容不迫的殺戮戾氣,溫清夜不得不壓下喉間泛起的口水,咳嗽一聲應道“這次,我們遇到一個特殊情況。”溫清夜指著顧玉成“他,有古靈力。”

  顧玉成心臟猛跳。

  懷璧有罪啊。

  步孤仁頗為驚訝,看向顧玉成“古靈力?——那是個老物件了。”

  步孤仁神色不定,看不穿其心事。

  顧玉成心底輕嘆“受困獅設族,修習于丹石族,漫長時間里平熟族沒一個修士前來交涉,顯然關于古靈力一事,溫清夜三人不單猜到,更是選擇隱瞞下來。”

  顧玉成看向步孤仁,面對死亡威脅,溫清夜把自己絕技之一抖出來,以后惹出的麻煩先不說,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挖空心思應對步孤仁。

  步孤仁垂眸盯著溫清夜與夏后瓷。

  二人只覺得肩上有重擔千斤,明明沒有任何威壓在身,膝蓋竟有些發抖。

  哪怕這等威勢不針對冰池與顧玉成等人,猶會感到心神驚駭。

  溫、夏二人冷汗涔涔直冒,步孤仁卻是柔和笑道“聲名久眷古來人,一朝得意天下知。——顧玉成,你可是要讓天下人都吃大驚啊。”

  顧玉成苦笑“孤生似雪不常起,一時得意滿天下。太守過譽,不過是一時得意罷了。”

  是要四海揚名了,表面風光,日后不知要面對多少圖謀古靈力的明槍暗箭。

  顧玉成還在苦思如何應對步孤仁,步孤仁卻以靈力托起溫清夜二人“古靈力作為天下奇功,可用之修煉天演論與人策道。在這方面吃虧,不算丟臉。”

  步孤仁像是沒想到溫清夜二人先前瞞而不報古靈力這一茬,又像是將顧玉成忘到腦后,只看向冰池,霸道地質問“軍機衛是想拉攏丹石族?”

  丹石族修士的裝飾與文面,步孤仁是認識的。

  冰池挺直腰桿,不卑不亢地回道“是的。為陛下盡忠。”

  步孤仁眼底閃過一絲不屑,轉身卻豪爽地笑道“說得好!為陛下盡忠!走吧。這趟南海試煉也快結束了,我們先去船艦上等裴烏。”

  眾人略顯呆滯,看著步孤仁悠閑地倚在船桿上,才明白步孤仁要放過苗義三人。

  苗義和晏殊詞竟沒道理地生出一絲感激之情來。

  便是一向冷靜的沈求鵝,也陷入呆滯恍惚。

  為什么?步孤仁如此好心?

  顧玉成也看不懂。

  冰池卻是沖顧玉成等人喊道“還不上來送太守回去?”

  眾人這才回神,連忙絡繹登船。

  船舶犁在海面上,翻出一朵朵浪花。

  一船的人擠在甲板上,氣氛要多怪異,有多怪異。

  望著送步孤仁休息的冰池,顧玉成猛然驚醒,戳破糊在眼前的窗戶紙“原來如此!”

  步孤仁聽到這一聲驚呼,望著顧玉成片刻,旋即失笑,指著顧玉成說道“你來送我。冰池就退下吧。”

  冰池面色有些難看,但好歹保持住平靜。——作為皇帝的侍衛,被臣子如此隨意的命令,心里免不了有疙瘩。

  顧玉成令自己鎮定下來,邁步與冰池擦肩,來到步孤仁面前。

  步孤仁與顧玉成身材相近,若忽視境界與身份,二人站在一起并不突兀。

  二人并肩而行。

  步孤仁并不看顧玉成,只是感嘆道“權,這個字最開始可能表示一種木頭,黃華木?——后來代指秤桿,假借秤錘之意。于是便有了重量,有了重量便引申出稱量的意思。”

  “這很妙。非常妙。權利就是稱出來的。彼之權重,我則位卑。我之權重,彼則從命。”步孤仁露出回憶神色“這也說明,權力是可以變更的,從來沒有不變的權力。”

  “權至高,可令天下恭養。”步孤仁的話平淡到近乎冷漠,卻又帶著誘人的危險氣息……

  一陣沉默后,步孤仁輕笑“你說,我為何與你說這些?”

  顧玉成望著步孤仁側臉,微微搖頭。

  步孤仁也不解釋,推開門“你不蠢。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。——你可以退下了。”

  顧玉成沒有點頭,門早已合上。

  步孤仁為什么說這些?顧玉成想不通。

  但他知道,步孤仁根本不在意他怎么看,步孤仁甚至不在意他這個人。

  這也揭示一個道理,權炎滔天者不會對位卑言輕者有任何顧忌。

  顧玉成陷入沉默,悶頭向前走。

  權利,就是這樣。

  冰池頭頂是妖帝。

  步孤仁不能動冰池,因為妖帝在名義上的權利比步孤仁重,冰池若有任何意外,步孤仁都要給出解釋。加上對白子墨的顧忌。步孤仁選擇不動手。

  至于讓冰池的死成為“意外”?那太難。至少在沒有妥善謀劃下,這種“意外”,其風險是步孤仁也不愿意承擔的。

  ……

  冰池身后的權利比步孤仁所掌之權重。

  就是這么簡單。

  何況步孤仁招服平熟族的計劃已經成功,雖然白玉有污、美中不足,但可以接受。

  顧玉成來到甲板上,突然感受到心跳,仿佛心臟才開始運轉。

  “這就是權利……”顧玉成呼吸漸重。

  修為,境界,權利!

  如此迷人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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