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一中文網 > 荒天之下 > 五百五十五、膽經(下)
  “縱使當今修士不再唯禮是尊、墨守舊禮,外番來朝,該有的禮節與儀仗怎么能少?”步孤拓揮手掃斷縈繞眼前的熏香。

  他討厭這些煙霧,更討厭那沾衣則香、縈繞數月不休的馥郁氣味。

  就像他討厭茶道一樣。

  步孤仁咧嘴嗤笑“你是不滿白郅易沒有召見你,沒有召見平熟族長老吧?”

  步孤拓抿嘴無語,陰鷙的神色卻說明一切。

  步孤仁睜開眼“真可惜,若不是白子墨愚念太深,我也沒必要時時向龍椅上那個沒實權的小女娃表忠心。”

  步孤仁似在假寐,嘴上卻不斷回憶道“計劃趕不上變化。既然白郅易想讓我與白子墨鷸蚌相爭,我們也沒必要客氣。至于平熟族,她會見的。關于內外府的旨意,很快就會布告天下。”

  ……

  薄野讓受軍機衛指點修為,留住中都郡已有整一年,除苴壤道眾人,其余府長早已離開。至于平熟族的事情也早已處理。

  設立內外府的消息廣傳天下,只是天下修士對此并沒什么大反應。

  倒是外界對苴壤道的傳言愈發夸張不實。

  顧玉成對此毫不在意。

  這一年時間他一直待在中都郡的苦縣宮。——苦縣宮乃慶水人所修藏經閣,雖說是閣,實際是以拜仙臺為中心的巨大建筑群,其中不僅有汗牛充棟、車載斗量的經書,連布陣、煉丹、煉器的演習房室亦是成群。

  對妖帝一脈而言,這些放在明面的經文不過是尋常書籍,卻極大地豐富了顧玉成的見識。

  這日顧玉成心神倦怠,從群書間抽頭忽覺肚餓,這才想起已待在此樓三個晝夜,起身向外覓食。

  也不知本就如此,還是白郅易示好于顧玉成,苦縣宮內專設食宿區,晝夜不歇,甚至還常駐藥師調理修士身體。

  顧玉成點一盤粉蒸肉、一碗炒粉,另加一壺酒,待蔣雍壽到來,將酒、筷推與蔣雍壽。

  蔣雍壽指搓筷子,感嘆道“一雙筷子,靈玉做身、赤金鑲頂,還要簪花,嘖嘖,不愧是中都郡。講究。”

  顧玉成不以為意,邊嗦粉邊傳音“薄野讓不在,由你收集傳言、打探情報。不是讓你在此感嘆不休的。”

  蔣雍壽攬過粉蒸肉,也不客氣,大口吃肉大口喝酒,傳音回道“苴壤道那里很不安分,實際也捅不出多大亂子。倒是偶爾聽到一個關于妖帝的傳聞。”

  顧玉成意興闌珊,他對妖帝沒什么興趣。

  蔣雍壽繼續傳音“這個傳聞也不算什么新奇事,你卻一定沒聽過。所以還是聽聽好。”

  “妖國有三墟,三圣地。其中撫鐘樓是歷代太子上位所必經的過程之一,很多皇帝都是大限將至才允許太子入撫鐘樓點東皇燭。據傳言就是因為忌憚撫鐘樓內的一份經文。”

  聽到這兒,顧玉成方才露出感興趣的樣子,不再蔫巴。

  蔣雍壽頗為得意“這個經文,名叫膽經。‘膽者,中正之宮,決斷出焉。’,一句話,就是教皇帝怎么當皇帝。”

  顧玉成恍然“帝王權術。——不無可能,白氏在妖國傳承至今,手段不會少……‘決斷出焉’,看來白郅易已下定決心要讓各方爭斗起來。這是好事。”

  顧玉成結束傳音,嗦完粉后起身離開,留蔣雍壽獨酌。

  薄野讓在三個月后從軍機衛離開,回到顧玉成身邊。

  倒不是因為境界突破。——苴壤道出事了:銅綠山與沙家鬧出沖突,影響不小,連北扶臾也驚動了。

  白子墨做主放苴壤道眾人回府。至于東寧島各族長老,同樣送回。——除了潘宗真。

  躲在狹仄居室內的宣聲也終于重見天日,用那雙狼瞳略一打量薄野讓,感嘆道“這趟中都郡之行,誰都獲益頗豐,偏偏我遭罪受苦。看薄野讓的樣子,即使沒有突破,也只差臨門一腳了。”

  薄野讓境界的桎梏松動,心旌搖曳,難得放下肅穆正經的架勢,笑著嘲諷道“妖帝未出面,還送我眾多丹藥,只需抽空踹上最后一腳。”

  宣聲面色愈發難看,索性沉默不語。

  一行人由千織傘女修士送出正紫宮,直奔城外。

  出了城門是一片環繞正紫宮的縣城。

  離開縣城,算是可以放肆前行,足足前進半天,才算離開中都郡中心地帶。

  帝城中都郡呈現環裝分布,到了最外環才有傳送陣,距離傳送陣最近的區域則相對荒蕪,竟是一面翠山如屏立在面前。

  這時宣聲擠到隊伍前方,沖顧玉成夸夸而談“天下最古老的,莫過妖國。眼前這面無名山,很有可能是一座大陣。嘖嘖,竊國者侯,竊民者帝,壓迫、剝削天下之民,用來維護自己的地位,任何帝王都無法免俗!”

  說到動情時,宣聲雙手緊攥、瞳色赤紅、須發皆張,宛若豺狼炸毛,咬著牙咒道“連嬴政那小子也一樣,收天下之兵,鑄金人十二,真是迂腐,家國之險峻,豈在河山?豈是靠法寶、陣法、丹藥?——爺爺早晚要一把火將那狗屁尊卑燎個干凈!”

  顧玉成輕瞥宣聲“怪不得叫萬景。——侯景亂南梁,你要亂妖國?”

  宣聲冷笑“時無英雄,使豎子成名!齊威王以賢才為寶,揚威天下。吳起更是勸魏王,國家之固,在修德而不在山川之險。當今天下,沒一個英雄,為何我不能攪亂這狗卵天下!要是我當皇帝,我就讓那些豬狗嘗嘗鍘刀有多鋒……”

  顧玉成止住宣聲的喋喋不休,冷眼看向面前幽隱樹林“還不出來?”

  鈴聲輕鳴,金錐嗚咽,一群修士緩緩走出密林。

  系鈴鐺者佩狐貍假面,佩金錐者戴日月假面。

  顧玉成放聲大笑“原來如此!原來如此!苦縣宮內,倒是對你們有很詳細的記載。”

  “竊候門,奉陳涉、吳廣為祖,系陰陽二子。陰鈴名叫楚隱,刻狐紋;陽鈴名叫張楚,刻魚紋。”

  宣聲接話“跖善門,奉盜跖為祖。傳說盜跖死時令其門人將金錐放到手中,要在死后去見六王、五伯,用金錐狠狠地敲打其頭。故而跖善門修士皆佩小金錐。——嘖嘖,我喜歡。”

  顧玉成望向為首二人,挑眉問道“這么說,南海之行,真是你們動的手?”

  狐面修士桀桀怪笑“可惜失敗了。不過沒關系,這次你們逃不了。”

  顧玉成眉頭微皺。

  眼前一隊人,分別來自兩個門派。共有十二人。

  顯然,都是步孤仁派來的。

  每一個都是凝鼎境,哪怕只是凝鼎初期,也絕不是顧玉成這群人能抵抗的。

  戴日月假面的修士解下金錐,抖動手腕,金錐陡然變大。

  修士冷笑“單把姓顧的敲暈就可以,其余都敲死。”

  宣聲對顧玉成冷漠說道“把其他人留下,你我還有機會逃走。”

  顧玉成默不作聲。

  宣聲略焦急,呵道“如果真的走投無路,我會留下。但現在,先把其他人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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