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白意很清楚，他們殿下已是窮途末路，無路可走。
天乾的皇位，看似離他只有一步的距離，可這一步對他們殿下來說，難如登天。
無他……
他們家殿下，沒有那個能力。
看似一步，實則是天塹。
當初，他們家殿下能跨過那一步，對皇位唾手可得，全都是蕭王的功勞，而不是他們家殿下的能力。
只是……、
他們家殿下陡然風光，被人吹捧得飄了，便把運氣當成實力，把貴人相助當成自己是天命之人。
現在！
虛假的榮光被蕭王斬破，一切回到最初，他們家殿下也終于，清醒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。
但是！
他們家殿下，這一次選擇的不是積蓄力量，等待機會，再次起復，而是自暴自棄，拉蕭王一起覆滅。
用林慕七，威脅蕭王，報復蕭王。
不管是作為屬下，還是作為好友，趙白意都不能，看著他們家殿下放棄自己，放棄他們這些追隨了殿下半生的人。
“殿下，三思。”趙白意紅著雙眼，緊緊地按著葉長生的肩膀。
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，現在也不是報復的時候。
現在最要緊的，是收攏力量。
他們還有重來的機會。
而且，他們現在可比當初好多了。
當初……
他們殿下成了廢太子，被帝王厭棄，可最終還是差一點取而代之了。
當初他們能成功，現在他們也可以成功。而且他們現在的有足夠多的兵馬，還有一座能賺銀子的燕安城，比當初一無所有好太多了。
蕭王是厲害，是能干，但蕭王不是他們天乾人，而且已經準備離開了。
不有蕭王的天乾，他們家殿下，不是沒有一爭之力。
趙白意勸得真誠，葉長生卻毫不領情。
他一把抓住趙白意的手，甩開，黑青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趙白意，干裂帶著血絲的雙唇一歪，戾氣橫生地道：“孤已經三思了一天一夜，他是我的心魔，不除掉他，孤便是登上至高之位，亦不痛快。”
在此之前，皇位是他此生最高的追求。
但在此之后，殺蕭王，甚至與蕭王同歸于盡，才是他最想要的。
皇位……
他已經不看在眼里了。
或者說，皇位對他來說，已沒有那么重要了。
趙白意的眼睛，一下子就紅了，他失望又痛心地道：“殿下，你便是不為自己考慮，也要為……追隨您的將士們考慮。”
他被林慕七傷了命根子，傷勢被傳得滿京城皆知，滿京城的人都知道，他廢了，成了太監。
他堂堂大將軍，顏面盡失。
他不想報復，不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嗎？
他想！
比任何人都想。
可他最后還是咽下去了。
不是他沒有報復的能力，也不是他沒有血性，沒有拉著蕭王一起去死的決心，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他的命不僅僅屬于他自己，還屬于燕安城那些，拖家帶口、不顧生死，跟著他的將士們的。
他不能任性，不能得罪手握大權的攝政王。
他不怕，可他身后燕安城的將士們怕。
是以，他低頭了。
在沒有絕對的把握前，他沒有，也不敢報復林慕七與蕭王。
哪怕被人罵縮頭烏龜，被人罵不是個男人，他也忍了下來。
“他們追隨孤，圖的是從龍之功。孤成事了，他們一步登天，凌駕曾經看不起他們的人之上。但他們也做好了，孤失敗的準備，不是嗎？”不僅僅是那些，追隨他的將士，便是趙白意……
葉長生微不可聞地輕笑一聲，垂眸，掩去眼中的嘲諷。
處在他這個地位，本就不能奢望，有真心相待的朋友。
即便最初是因真心相交，時日久了，也會變成利益交換，即便是旁人沒有這個心思，他也會多想。
一如他與林慕七。
他最初不知林慕七的身份，林慕七也不知他的身份。
他待林慕七是真心，沒有摻雜一絲利益與算計。
可是……
世事無常，人心易變。
他也不知道，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，對林慕七有了旁的感情。
更不知道，他對林慕七的喜歡，有多少是因為林慕七自己，又有多少是因為，他想要贏過蕭王。
不管從哪方面，他都想贏過蕭王。
他這樣的人，早就沒有了真心，也不奢望真情。
他不知道趙白意，對他有幾分是真心，有幾分是因為他的身份。
這也不重要。
他與趙白意交好，會拉攏趙白意，也是因為趙白意的身份，和他手中的兵權。
彼此都帶著目的，也就不存在什么欺騙不欺騙的。
葉長生沒有給，趙白意說不的機會，他反過來，死死按住趙白意的肩膀：“刺殺圣上的是鬼面將軍，與你無關。你若怕死，便帶著你的人回燕安城。”
葉長生話中，隱含嘲諷：“憑你的本事，只要你向葉長陵俯首稱臣，想來他便是不會重用你，也不會殺了你。畢竟，燕安城那破地方，沒有人愿意鎮守。有你在，燕安城到底能安穩。”
“殿下，沒有別的選擇嗎？”趙白意有那么一刻是受傷的。
長生殿下把他當成什么人了，可怒火還未發泄出來，趙白意就消氣了。
他愿意為長生殿下而死，但他不能辜負，追隨了他半生的燕安軍。
趙白意不明白了，事情怎么就變成這樣了。
葉長生一臉陰鷙，青黑的眸子戾氣橫生：“孤很清楚，孤在做什么。”他要蕭行簡后悔與他為敵。
“殿下，我們起兵造反吧！”
“哈！”葉長生大笑一聲，冷諷道：“你以為，憑蕭王一個人，能悄無聲息地潛入皇宮，又毫無痕跡地離開？你以為，憑葉長陵一個沒根基的新皇子，能調兵給蕭王，讓蕭王帶兵絞殺五姓七望的世家嫡系？”
趙白意一怔，隨即瞳孔猛縮：“是，是左相與右相！”
葉長生點頭，重重地哼一聲，輕蔑地道：“他們嘴上說著一心為國，其實最是自私不過。他們害怕孤上位后，會清算他們，會不重用他們和他們的子孫后代，便與蕭王合作，絕了孤上位的可能。”
“白意！”葉長生壓在，趙白意肩膀上的手，突然加重了力道，背挺得筆直，肅穆又鄭地重看著趙白意。
“殿下……”趙白意一怔，心中隱有不好的預感。
他們家殿下這副樣子，像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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