存了死志，交代后事！
“殿下，你想做什么，我都……”趙白意急了，他張嘴飛快地道，想要打消葉長生的念頭，可剛說幾個字，就被葉長生打斷：“白意，閉嘴，聽孤把話說完。”
“殿下！”趙白意卻更慌了：“我們還年輕，我們還能……”
葉長生再次，打斷趙白意的話：“行了，孤沒有想尋死，孤只是有些事交代你。”
葉長生語氣很惡劣，但看趙白意的眼神，卻多了一絲寬容。
無論如何，趙白意待他，是赤膽忠心。
他這一生，失敗至極，卻有趙白意這樣的忠臣良將，死心塌地的追隨他，可見他也沒有那么差勁。
葉長生眉眼上揚，帶著些許笑意，軟化了他眉眼間的暴戾。
趙白意暗自松了口氣，小心翼翼地開口：“殿下，你說！”
“白意，你聽著。孤不是敗在蕭王手上，也不是敗在葉長陵手上。容不下孤的，不是蕭王，亦不是葉長陵，而是朝中的文官，孤的父皇。”
葉長生此刻，無比的清醒，也無比的冷靜：“當年，孤被廢，朝中的那些官員，明知孤是冤枉的，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孤說話，為孤申冤。”
“孤帶著兵馬殺回去后，也因當年之事，對他們心生隔閡，寧可起用不得志、對朝廷政令不熟的武將，也不肯用左相與右相等人。”
“以左相與右相為首的文官集團，他們害怕孤上位后，他們會沒有容身之地，也怕孤上位后，會因為之前的事報復他們。”
“當然，他們的擔心絕不是多余的，孤若上位，一定不會放過他們。所以，他們先下手為強，先一步廢了孤。”
“白意，你聽著……現在已不是，我們造不造反的問題。我們便是造反，也不可能成功。”
“更何況，孤再怎么自私，再怎么貪戀權勢，也記得孤是天乾皇子，是葉姓皇族。天圣亡我之心不死，大軍就在邊境，此時孤若造反，天乾內亂，只會讓天圣漁翁得利。”
“是以！”葉長生的聲音，帶著一絲哽咽，還有一絲不甘：“白意你記住，天乾不能再亂！孤不能反，你亦不能。不僅不能反，還要配合朝廷，守好燕安城，守住天乾的邊境，明白嗎？”
趙白意猜得沒有錯，他確實是在交代后事。
今非昔比。
當日，天圣大軍還未集結在邊境，他反也就是反了。
可現在，他絕不能反，絕不能讓天乾陷入內亂，給天圣可乘之機。
這是他身為天乾皇子，唯一能為天乾做的事。
“殿下……他們是故意的，故意在這個時候算計你！”趙白意紅著雙眼，聲音哽咽。
被林慕七差一點，廢了下半身，他沒有哭。
被長生殿下丟下，他沒有哭。
但此刻，趙白意眼中卻蓄滿了淚，滿臉痛苦與悲憤。
左相與右相選擇這個時候，把弒君的罪名，死死地扣在他們家殿下身上，就是吃定了，他們家殿下為了大局，為了天乾，不會反。
這世上，怎么會有這么無恥的人。
“成王敗寇罷了。”葉長生強壓下心中的怒火，努力用平靜的聲音道：“武將在戰場上爭勝負，文臣在權力斗爭中爭勝負，他們只是做了，他們該幫的是。是孤自恃甚高，技不如人，落得這個地步，不怪任何人。”
不！
當然不是這樣的！
他會落到這個地步，全是因為蕭王。
若是沒有蕭王，便是左相與右相，有再多算計，也奈何不了他。
是以，蕭王必須死！
哪怕，用他的命，來換蕭王的命，他也愿意！
但這些，沒必要告訴趙白意。
趙白意沒必要，替他背負仇恨。
“白意，聽孤的話，給葉長陵上折子，表明你臣服的心思。葉長陵根基不穩，左相與右相想要的，不是葉長陵這種成年的，不好掌控的，有自己思想的君王。他們想要的，是一個可以任由他們擺布，任由他們施展自己的政治主張，任由他們為家族謀利的帝王。”
“葉長陵不符合他們的期待，葉長陵想要上位，即便上位后，也得跟左相與右相，斗很長一段時間。”
“葉長陵現在很需要人手，你這個時候上折子表忠心，他一定會接納你，并且會重用你。”
葉長生當初，是作為儲君培養的，哪怕他更擅戰，對朝局也有著敏銳的洞察力。
左相與右相的心思，朝中那些文臣的心思，他比誰都清楚。
只是當時的他，自恃甚高，自認自己是儲君，名正言順，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，沒有把他們當回事罷了。
畢竟，文臣造反，十年不成。
可不想……
就是他的自負，就是他的輕視，讓他一敗涂地。
后悔嗎？
要說不后悔那是騙人的，但事已至此，后悔也于事無補。
葉長生用冷靜與理智，來遮掩心中的瘋狂與暴戾。
他用最客觀和平靜的語氣，為趙白意分析，天乾的現狀，手把手的教他，如何在葉長陵，與左相右相斗爭的時候，夾縫中求生。
趙白意聽得很認真，一個字都不敢漏過。
他的眼睛一直是紅的，但眼中的淚卻沒有落下。
他知道，他家殿下是在交代后事；他知道，他們家殿下存了心志。
他也知道，他勸不了殿下。
他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好好的、認真的，聽從殿下的吩咐。
萬一，萬一殿下僥幸不死，或者突然想明白了，他還能成為殿下的退路。
二人這一談，就談到了天亮。
天亮時分，葉長生將手中的兵馬一分為二。
老實本分的，讓趙白意帶去燕安城。
那些野心勃勃，自以為聰明的，則跟隨他去……赴死。
“保重！”要說的話，昨晚都說了。
臨別，葉長生只淡淡地點頭。
“末將會一直，在燕安城等殿下。殿下有詔，天涯海角，亦必至。”趙白意眼下的青黑很是明顯，但雙眼已經不紅了。
他單膝跪在葉長生面前，向葉長生行天乾軍中至高之禮。
“去吧。”葉長生淡淡一笑，從容大氣，任誰也看不出，他心中有多扭曲，又有多瘋狂。
而這也是，趙白意心存期待，認為葉長生會想明白的原因。
他們家殿下，理智尚存。
只要理智尚存，就永遠都來得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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