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日，整個軍防大學都被悲戚籠罩。
當消息從大荒世界傳遞出去，知情人無人不悲慟。
九大戰神，戰死大荒世界！
搏殺了巨狼城九大強者，皆是尸骨無存，戰于大荒世界，死于大荒世界，葬于大荒世界。
……
石楠拒絕了去醫療室，他受的只是皮外傷，從大荒世界出來的這一刻，他只想好好睡一覺。
忘了大荒世界，忘了那里還在奮戰的人類，忘了那些戰死的同胞。
他沒能等到戰爭結束，去找回那些導師和同學的尸骨。
他連參與決戰的資格都沒有！
無他，他太弱了。
哪怕他已經可以斬殺五階，可還是太弱了。
在大荒世界，戰神也會戰死，他一個小小的四階，有什么資格梗著脖子說自己要留下？
短短十五天不到的工夫，石楠覺得度過了人生最漫長的一個時期。
軍防大學靈道學院的學生可以離開，是因為很多人覺得這些靈道學院學生是人類的戰神種子，所以給軍防大學留下了這些種子。
可那些軍部的靈道者呢？
那些普通的靈道者呢？
……
石楠沒有修煉，倒頭便睡，顧不得渾身酸臭，渾身血腥。
忘了大荒世界的事！
悲傷是弱者的權利，他也不需要悲傷，他日自己變強，平定大荒世界之患，才是最好的告祭。
……
等到石楠一覺醒來，沒覺得神清氣爽，只覺得渾身酸痛。
朝陽照射進房間，石楠第一次覺得太陽如此美麗。
從床上坐起，石楠邁步走到窗邊。
窗外，鳥語花香，仿若世外桃源。
“好像一場夢……”
石楠囈語一聲，樓下，有學生在晨練。
當石楠站在窗邊，有人看到了他，連忙喊道：“社長！”
“社長早上好！”
“社長回來了！”
“……”
這些修真社的人，實力都不強，他們還不知道大荒世界的事，只知道學校很多人都出去執行任務了。
他們不知道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，一日間戰死了九位戰神強者。
政府沒有對外通報消息，起碼這時候不行。
當普通人得知，華夏一日戰死九位戰神，會如何惶恐？
戰神，在很多人眼中，就是天，就是無敵的象征。
只有等到日后，全民皆知空間世界，這些戰死在地球外的人類，才會被人知曉，然而那時，留下的除了一個不熟悉的人名，還有什么？
可憐無定河邊骨，猶是春閨夢里人。
守衛自己的家園，是最高尚的，也是最卑微的。
石楠微微有些恍惚，輕輕朝樓下點頭。
……
洗漱了一番，換了一套新衣服。
收拾的干凈利落，從宿舍出來，石楠微微有些茫然，現在該做什么？
想了想，石楠邁步去了后勤部。
偌大的軍防大學，此刻熟悉的導師，好像只有張老頭了。
后勤部，愈發的冷清了。
大四學生畢業，新生未至，導師們大多都去了大荒世界，三階的學員都在養傷或者修煉，一二階的靈道者，此刻也到了暑假，已經有一些人離開。
偌大的軍防大學，此時并無多少人在校。
張老頭還在。
老頭子沒有抽自己的旱煙，不知從哪弄了一盆花生米，正在小酌。
看到石楠，張老頭抬頭看了他一眼，輕笑道：“喝一杯？”
“老師……”
張老頭不等他說完，自嘲道：“都去過空間世界了，偏偏老頭子沒去，嘖嘖，老校長真夠看得起我，讓老頭子我突破了戰神再說。
哈哈哈，我要是能突破，早就突破了！
老校長是怕我死在了大荒世界？
老家伙，自己都死了，還關心別人死不死，操心的真夠多的。”
張老頭晃著腦袋，笑道：“坐下，站著干嘛？難道你也看不起老頭子我？”
“沒有。”
石楠坐了下來，張老頭忽然將手中酒一飲而盡，嘆息道：“你知道嗎？在軍防大學，10個導師，8個是老校長的學生。”
石楠有些驚訝。
“軍防大學的導師，比得上地方大員嗎？比得上各地都督嗎？比得上軍部將軍嗎？”
張老頭笑著搖頭道：“比不上的！”
“軍防大學的導師，說句不客氣的，實力、能力比一些地方大員要強的多！留在軍防大學，得到的一切，也不如他們許多。
可大家為什么留下來？
因為老校長！”
“78年前，軍防大學成立，那時候什么都沒有，別說和清北比，和一些普通宗門比，也完全沒有可比性。
老校長當時也只是軍防大學第一批招納的學生，在讀四年里年年都是第一，到了畢業的時候，22歲的老校長已經是五階化神期大圓滿。
但是，畢業后他并未離開學校，而是當了軍防大學的助教，之后的第二年，就開始在軍防大學當導師。
老校長的老師，也就是軍防大學的第一任校長，不過第一任校長死的很早，實力也不是太強，那時候才是六階初期實力。
老校長畢業后沒幾年，第一任校長就戰死了。
當時，強者還很少，當靈道學院的校長，尤其是這種剛建校沒幾年的靈道學院校長，還真沒幾個強者愿意的。
然后……稀里糊涂的，剛進入六階初期的老校長，就被臨危受命，擔任了軍防大學代理校長。
那時候他才25歲就成為了擁有靈道學院的大學校長……真的，其他靈道學院都沒把軍防大學當靈道學院對待。
校長的天賦很強……當時燕京通往大荒世界的空間裂縫已經出現，他最大的夢想，就是將軍防大學培養成一個足以抗衡一方空間世界的強大靈道學院。
你進了大荒世界，知道大荒世界有多強，也就知道校長的夢想有多可笑！
可他當真了，此后幾十年時間都在為這個夢想而奮斗，他教出了很多學生，凡是他的學生，你不知道，老校長很奸詐的，每天都給你灌輸當導師的崇高性……”
張老頭臉上露出笑容，輕笑道：“記得那時候，他天天給我們洗腦，當導師比當官強，導師導師，指導人生的師父，為人師表，比那些官老爺要受人崇拜的多……
你想啊，我們都是一群二十左右的小年輕，熱血上頭，哪能經得住他天天洗腦。
我們鄙視官員，唾棄商人，唯一的想法就是畢業了要留校，成為一名軍防大學的導師。
我畢業的時候，其實沒想當導師的，結果那個老不修，去找我父母，說靈道學院的導師多么多么崇高，待遇多好多好……然后把我揍了一頓，說我要是敢走，他就打斷我的腿……
結果被他半強迫，半忽悠的，我就稀里糊涂地留在了軍防大學當導師。”
石楠這還是第一次知道，張老頭居然是老校長的學生！
此刻，石楠沒有插話。
張老頭說的也有些語無倫次，陷入回憶，笑道：“這些年來，他用各種手段，留下了大量的學生擔任軍防大學導師，所以才有了如今軍防大學的興盛，才能進入九大名校行列。
可惜，距離他想象中，一校抗衡一世界的夢想還很遙遠。
他自己，也因為多次出戰，受傷嚴重，不滅體都差點被磨滅了。
不止是身體上的受傷，還有心理上的。
風風雨雨70年，他教出來的學生，大半都戰死在了大荒世界，別看他不說，心里難受著呢。
之前他就準備和一些前輩去大荒世界死戰，我以為……以為還能再等一段時間的。
可大荒世界局勢惡化，老家伙等不及了，匆匆忙忙地就進去送死了……”
張老頭又喝了一杯酒，晃著腦袋似喜似悲道：“總算是死了，我其實知道這一天會來，就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，他這一死……倒是暢快了，可也不想想，他死了，他的夢想怎么辦？
一校滅一世界……哈哈哈，一城都滅不了！
老家伙吹牛皮倒是不弱，從70年前吹到了現在，結果只拼掉了一個九階初期的巨狼城城主，丟人啊！
我們也丟人，沒能幫他完成愿望……”
張老頭笑著笑著，淚流滿面，78年，他在軍防大學待了78年，和那個老不修相處了70年，真的舍不得啊！
我想著我先死的，反正你死的學生夠多，早就該習慣了。
可你居然比我死的早，師父可就一個，是師父，不是導師！
石楠沒開口，給張老頭斟了一杯酒。
張老頭一飲而盡，臉色漸漸恢復了正常，輕笑道：“死了就死了吧，都這么大年紀了，也該看開了。
和你小子說這么多，也丟人，居然還落了馬尿，不許傳出去，不然老頭子一巴掌拍死你！”
“嗯。”
“說說，大荒世界局勢到底如何了？”
“我們出來的時候，已經擊退了兩城的合圍，殺傷了大量的大荒世界異族軍隊……”
石楠簡單將情況說了說，張老頭微微點頭道：“局勢還不算太過惡化，應該可以擋住，才兩城而已，華夏有實力平定，不像唐城和蜀川那兩次，那兩個空間世界本就沒能打造類似于先驅之城的軍鎮據點，通道距離對方的城池也太近，加上蝕魂樓那群敗類，這才被攻破。
燕京這邊，想攻破先驅之城，除非5城以上聯手才有戲，不過……死傷也不會少。
這次擊殺了巨狼城城主、三大統帥、五位高階大將，巨狼城已經不足為慮。
平州城方面，目前出動的高階只有六人，除非傾巢而出，要不然，接下來的戰斗主要集中于中低階之戰。”
說著，張老頭忽然道：“小子，你們這一代，更麻煩了！”
石楠面露疑色，張老頭輕輕搖頭道：“我們這一代人，在大荒世界主要抗擊巨狼城，如今巨狼城高階損失過半，接下來，兩城很有可能合并，或者組成統一戰線。
也就是說，下一次入大荒世界，你們面對的不再是熟悉的巨狼城，而是合并后的平州城。
戰場，也不再是先驅之城方圓百公里內，而是蔓延到了500公里。
這意味著，危險更高。
而你們這群人，也許就是未來抗擊他們的主力，所以壓力會比我們更大。”
石楠沉聲道：“遲早滅了大荒世界，早晚都一樣，我也希望大荒世界之患，在我們這一代被解決，我不想未來幾十年，我們的子孫后代還要繼續舍生忘死，繼續抗擊大荒世界！”
“是啊……我們當年也這么想……”張老頭先是自嘲一笑，想法都一樣，結果卻不隨人愿。
幾十年的戰爭下來，其它空間世界先不提，就光是大荒世界，不但沒有剿滅敵人，反而越來越多，越來越危險。
人類，真的可以戰勝對方嗎？
此刻，恐怕有很多人都迷茫了。
老一輩的靈道者們，都快死完了，九階、八階、七階……這些人就沒有一個壽終正寢的！
有些可笑的是，直到如今，張老頭他們都不知道，這些強者到底能活多大。
長生不死，原本是古靈道者們追求的極致，可在現代，還真沒這個情況發生。
九階強者們，也因為年年交戰，大部分人都有傷在身，一旦感受到狀態不在，便會深入空間世界，一去不還。
其它空間世界，又是何等的光景？
如他這種六階大圓滿，戰神無望，也不會一直坐著等死，六階大圓滿靈道者不是突破就是戰死，也沒出現老死病榻的。
張老頭端起酒杯，正要一飲而盡，卻是正好看到石楠堅定的眼神，張老頭像是看見了希望，看見了未來。
張老頭放下酒杯，清了清嗓子說道：“但是……我始終相信勝利的會是我們，因為我們會前赴后繼與敵人死磕到底！”
石楠眼神堅定地看著張老頭，突然抓起酒杯一飲而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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