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彥琴飛快記著,臉色漸漸漲紅發燙。
因為幾乎每一條建議里,都會蹦出她沒聽過的新詞。
當著滿堂才子的面,她又不好詢問,以免暴露了自己學識過低的真相。
這些新詞,只能用別的詞暫時代替。
她如此,其他人何嘗不是?
起初還有貢生們討論一下新建議的正確性,甚至有人當場驗證。
隨著新出來的詞匯越來越多,現場開始安靜,最終陷入詭異的寂靜。
畢竟誰出聲,誰丟人的可能性就比較大。
當十條建議完畢,范寧不再開口時,大家竟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。
這樣別開生面的讀書會太精彩了。
以后別開了。
否則再來幾次,會懷疑自己這些年讀的不是書,是寂寞。
“彥琴,上來一下。”
一道沉穩威嚴的聲音,從樓上飄下來。
是李尚書!
眾人均是精神一震。
李彥琴應聲上去,不久后手握著一枚水潤的圓形玉佩下來,將之遞到范寧跟前。
“范公子,這是我爺爺的玉佩,他囑我送與你。”
四皇子眼睛都瞪圓了。
三皇子也吃驚不小。
這是兩年前國君賞賜給李望朔的玉佩,乃是出自道皇司云心岫之手。
隨身攜帶可驅邪避鬼,正氣清神。
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。
李望朔一直隨身佩戴,連親兒子都沒舍得送,竟轉手送給了連面都沒見過的范寧。
他對范寧已經不是贊許,而是重視了。
看起來玉色很一般吶,拿到當鋪都不值幾個錢的樣子。
但這是尚書送的,意義不凡。
價值不能用金錢來衡量。
范寧面帶笑意的收了,回頭想想怎么把它變現。
在眾人五味陳雜的心情中,讀書會波瀾不驚的結束。
三皇子望著范寧的背影,眼里閃過不滿:
“本來是想讓寧遠你獲得李尚書青睞的,結果風頭全讓這家伙出了。”
“也只能是他出風頭了。”
一旁的秦長生卻看得透徹:
“換了范寧是我的身份,他風頭再盛,那玉佩都不會給他。”
哦?
三皇子思考起來,用比四皇子大不了多少的腦容量仔細思索,卻也沒聽明白他的意思。
“三殿下還沒看出來嗎?李尚書如此賞識范寧,卻也沒有親自下樓,原因在何處?”
“他是不愿與三殿下、四殿下你們碰面啊。”
秦長生微微嘆口氣:
“目前看來,他并不想介入皇位之爭,至少是不愿選擇您和四殿下。”
“所幸范寧是個與朝局無關的道士,他才予以了恩惠,若是我這樣身兼祭酒弟子又是三殿下幕僚的人,他再是賞識,也不會在明面上有半句贊許。”
三皇子適才醒悟李望朔的用意。
又是不甘又是頹喪。
“難道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?大哥、二哥已經籠絡了過半的朝臣,我卻寥寥無幾,我哪里比大哥二哥差了?這幫有眼無珠的家伙。”
耳聽他這般口無遮攔的抱怨,秦長生撇了眼來來往往的人群,就很心疼自己。
三皇子的幕僚,真是個一眼能看到頭的職業啊。
“三殿下莫急,來日方長,機會總是有的。”
秦長生淡然一笑。
話說范寧一行人。
他們離開國子監沒走多遠,一群身披明光甲的禁衛軍就迎面走來。
領隊的是一個穿著宮服,面白無須的白胖公公,形似一尊大肚彌勒,走起來來左晃晃右晃晃。
“四殿下,陳妃身子不舒服,您回去問個安吧?”
他給四皇子施了個禮,聲音尖細溫潤,卻是個太監。
“哪回我出宮,她身子舒服了?回去告訴她,換個新的理由。”
四皇子腮幫子蠕動,眼中戾氣蹦跳。
好不容易今天出了點風頭,還沒喝點酒慶祝下,母后就遣人帶他回去。
他出個宮怎么了,至于這樣怕他在外面不安生嗎?
他不就是喝喝酒掀掀桌子打打人嗎?
最多賭賭博。
再最多不就是輸得衣服都沒了,剝了隨行太監衣服溜回宮嗎?
再再最多不就是喝多了醉在宵禁的街上,被禁衛軍撿回牢里,第二天宮里派人來領嗎?
再再再……
總之,沒什么大不了的!
白胖太監習慣了四皇子的脾氣,一臉憨態可掬的笑道:“慶安公這會主也在陳妃宮中呢。”
呃——
四皇子頓時煩躁起來。
捏了捏拳頭,又張了張嘴,臉上的戾氣幾度升騰。
最后還是乖乖的熄滅。
他不怕母后責備,也不怕父皇懲罰,唯獨怕這位皇姐。
別人治不了他,這位皇姐卻能花樣百出的收拾他,并且每每都能擊中他要害,收拾得他抓狂崩潰。
從小到大挨了她收拾不下百余回,
見鬼的是,回回手段不一樣,防不勝防。
并且最好不要想著報復。
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被皇姐收拾了,他氣不過溜進她書房,把書桌上攤開的一本書給撕了。
書是皇姐的最愛。
撕了她的書,她一定暴跳如雷吧?
可你猜怎么著,她很淡定的把撕毀的書還給了太后。
原來這是太后珍藏的佛經。
是慶安剛剛借來,剛剛攤開,又“恰好”被四皇子給撕了。
結果可想而知,他被陳妃摁在地上打爛了屁股,送到太后那請罪這事才算完。
類似的事多不勝數。
反正他是麻了。
這些年他總結出兩條定理。
第一,不要惹皇姐。
第二,犯了錯就老實挨她的罰,千萬不要有報復的念頭。
眼下吩咐王公公出來找自己的,其實就是皇姐,不過是假借陳妃的名義而已。
自己不老實回去,就等著挨她收拾吧!
“等我一小會!”
四皇子咬咬牙不甘心的妥協,轉頭沖范寧道。
“你小子還行,別當道士了,以后跟著我混,保你吃不了虧。”
讀書會上范寧表現搶眼,同時得了李尚書和李彥琴的賞識。
這對他追求李彥琴,拉攏李尚書是好事。
范寧卻一臉無語。
就你這鬼性子,五天闖一小禍,十天鬧個大的,跟著你不成了專業擦屁股的?
“我一心向道,四皇子的好意心領了!”
嗯?
四皇子愣了下,旋即怒氣上漲:“你再說一次!”
他堂堂四皇子,多少人巴結,他看都不看一眼呢。
便是洛河五子,也是他們主動巴結,考察過他們的才華后才收在麾下。
這姓范的道士屬實是給臉不要臉了。
他主動投去橄欖枝,這家伙竟拒絕了!
皇子的臉是這么打的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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