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是貴客，又怎么做起了庖廚的活計？有這般的手藝，我等在長安城也該略知一二，不知胡老丈此言何意啊？”
魏膺這句話問完，程處默也投來視線，眼中有著淡淡的好奇。
“呵呵，魏家郎君有所不知。”
坐在席上的胡四郎笑著解釋起來：
“今日宴席便是那化生寺之外，山海食肆的徐娘子掌勺，徐娘子極善庖廚之藝，一手廚藝艷絕長安，尤其是她那里的食材做出來的飯菜，滋味妙極，是人間至味！便是好些散仙陰差，也都愛去她那里討一碗飯，那滋味，真的是——”
胡四郎咂了咂嘴，臉上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樣來：
“今日這宴席用的都是尋常凡間食材，襯不出那徐娘子的五分手藝，當真是可惜了。”
眾人聽到這里都是微微一驚。
還不到五分廚藝，便已經讓他們覺得是珍稀美味了，若是能去那什么山海食肆品上一品，莫不是能吃到什么仙品美饌？！
“如此美味，竟然還不到五分？”
魏膺頓時來了興趣，興致勃勃地摸了摸下巴：
“在下素來好品鑒美食，不知胡家阿翁能否引薦一番，讓在下也見一見這位徐家娘子？”
“不成，不成。”
胡家老丈搖了搖頭：
“這位徐娘子可有個古怪的規矩，凡是去那食肆里吃飯，要么得用修煉功夫去換，要么就要用珍奇仙草的種子去換，老朽這一次還是用了百兩黃金，珍奇草藥，并一棵能延壽五十年的火靈芝相邀，才請的動這位徐娘子哩！”
“！！”
魏膺瞪大了眼，看上去有些呆：
“百兩黃金，珍奇草藥，延壽五十年的仙草才能請的動這位徐娘子？果真好大派頭！”
“郎君莫要如此說！”
胡四郎趕忙壓低了聲音，神神秘秘道：
“我等小妖雖不知那徐娘子來歷，可也知曉她定然來歷不凡，聽聞她前些時日受龍宮相邀，去了那西海龍王的壽誕，更是被奉為座上賓，如此來歷，我等怎敢怠慢？”
“龍王壽宴！？”
魏膺聽這些故事簡直就像是在聽話本子，聽得入迷，他忍不住反問道：
“當真有龍王一說不成？我只當那是志怪故事，卻不想竟然是真的，那胡家阿翁可曾去過？”
胡老丈擺了擺手：
“我不過是一修煉的狐妖，只是年歲大了些，左右都給面子才喚我一聲胡老丈，哪里有資格去參加龍王壽誕——
我等不過是在這長安修煉的小妖罷了，徐娘子才是真正有身份牌面的人物，今日也是徐娘子心善，肯成全我家十一娘，否則便是再多的神奇仙草，想來她也是瞧不上的。”
說著，他言語間頗有幾分驕傲：
“有徐娘子替我家十一娘做宴，便是那城中城隍土地也得高看我家十一娘幾分哩！”
眾多狐貍都是一臉向往，不住地點頭贊同。
魏膺還要再問什么，一邊的程處默咳嗽一聲，他才悻悻地住了嘴，小聲對盧文山嘀咕道：
“這樣大的來歷，莫不是什么神仙下凡？我幼時常聽祖父說起過，天上有仙子思凡，便會偷偷溜到凡間，徐娘子廚藝如此了得，莫不是什么灶王爺身邊的侍女思凡了？”
程處默又咳嗽一聲：
“慎言，陛下不喜人議論神鬼之事，你我二人今日只是來隨元啟迎親，并不知什么徐娘子，李娘子。”
“……元啟都要娶狐女了，你還跟我說敬鬼神而遠之？只怕陛下早就知道了才是。”
魏膺回了一句，又盯著剛呈上來的菜肴兩眼發光：
“不成不成，我遲早也要拜見一下這位有本事的徐娘子，天大地大，吃飯最大，只是五分廚藝便有如此美味，若是有十分，想來便是什么龍肝鳳膽，仙桃佳釀也比不過的。”
程處默頓時無語，再不肯勸。
他這位至交好友，什么都好，就是為人有些不著調，一聽到什么志怪傳說，就跟丟了魂一樣，看來遲早都要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徐娘子了。
……
……
按照大唐的規矩，迎親之人要在黃昏之時接走新娘，而女家人也會在這個時候集結一大幫人擋在路中間，假意不讓新郎帶走新娘，意為“吾家女珍貴，君務必要珍視”。
徐米露忙了一上午，饒是她現在體質有所變化，又有眾多狐女幫忙，她也累的夠嗆，也懶得去看狐貍攔路。
她干脆捏了一壺猴兒酒，大喇喇坐在園子里，跟十八娘一起就著下酒菜喝起了酒。
廚房剩的食材還有許多，徐米露挑了一盤蜜汁鹿肉，一盤糖醋鯉魚，又把花生米扔到鍋里炒熟，用醋泡了，并蘿卜丁跟黃瓜丁涼拌，正正好下酒。
“唔，新鮮的鹿肉果真美味。”
徐米露夾一筷子蜜汁鹿肉，感受著口腔里的鮮嫩，忍不住瞇了瞇眼睛。
現代吃這東西是會喜提銀手銬的，但在這卻沒那么多顧慮。
新鮮鹿肉洗干凈，去除血水，放進碗里，加蔥跟鹽簡單腌制，用干凈白紗布擦去多余水分，用搟面杖仔細敲打。
腌制好的鹿肉放在石板上炙烤，最好用鹿身上的肥油煉油，等到鹿肉開始泛白，就一層一層的往上刷蜂蜜，都是小狐貍從山里現采的野蜂蜜，味道清甜，一層層刷下來，到后頭鹿肉泛著蜜香，鮮嫩無比，一口下去回味無窮。
“想不到徐娘子做鯉魚也做的好吃極了！”
十八娘用筷子夾了一筷子魚肉，炸透的鯉魚表皮上澆了一層酸甜可口的醬汁，撕開之后內里卻是雪白細膩的魚肉，沾著醬汁吃酸甜中又帶著點回甘，酥脆的面衣裹著醬汁，內里魚肉不干不柴，筷子一夾就像蒜瓣一樣裂開，新鮮極了。
一人一狐正吃得高興，跑去前面混酒喝的墨玄也剛好回來，只是看他臉色發白，腳步虛浮，徐米露忍不住皺了皺眉：
“你這是——碰到大圣了？”
不然怎么嚇成這個樣子。
“不不不，比佛爺還嚇人。”
墨玄咽了咽口水：“你道那隨盧文山一同來接新娘子的是什么人？魏征之子魏叔玉的兒子，魏膺，那可是魏征的親孫子！！”
“魏征的孫子又如何？你不還是龍王的兒子么？如何就嚇成這樣？”
徐米露眨了眨眼，想起來她剛到長安的時候，還是魏征捎了她一程的。
“如何不怕？我那叔叔西海龍王的親妹夫涇河龍王，便是叫他大父押上戰龍臺斬了的，焉知這郎君有沒有他祖父的通天本領，也能夢中斬龍？”
墨玄哭喪著臉：
“徐娘子，咱們還是快些走吧，我總覺得遇上這魏家人沒什么好事。”
徐米露了然地點點頭。
明白了，龍族對魏征的恐懼就像是妖精對大圣的害怕，都是刻在骨子里的。
這么一看，西游記里的龍還真是不好混，好像什么人都能隨意打殺一般。
看墨玄嚇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，徐米露點了點頭：
“好，那你便先走吧，我隨后便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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