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仲元提著劍,在古城金色的晨霧里穿行。

  來到地下集市,斗場將開的消息,早就傳開了。

  兩側的人們打量著他,露出詫異的目光。

  “這等境界也敢來斗場,豈不是送死?”

  “嘿嘿,這小子是被毒蝎娘賣了,他怕還不知道,這斗場里都是一等一的高手。”

  “氣息起伏不定,氣血孱弱,怕是在那位面前走不過一招!”

  “哈哈哈,反正我這回全壓在了林九川身上,這斗場開啟以來,還沒幾個人能有把握勝過他吧?”

  “走走走,今日斗場大開,當是我發財之日!”

  陳仲元沒有理會那些人的目光,披著一身土黃色的破舊武士袍,越發像個滄桑的江湖客。

  轟隆隆——

  遠處那快撐破穹頂的斗場不斷震顫,如棺材一般的巨大宮殿緩緩降下八座吊橋。

  十幾個戴著圓形氈帽的小鬼,抬著一副巨大的黑色棺材雀躍而來。

  紙錢開道,鞭炮聲響徹四周,將人群撥開了,直朝著陳仲元而來。

  “嘻嘻嘻,還請大人上路!”

  幾個童子脆生生的叫著,將棺材放低,示意陳仲元上去。

  他看著前面的棺材,有些意外。

  自己曾御劍,曾策馬,各種飛行的法器,靈獸都曾體驗過。

  可這乘棺,倒還是第一次。

  也不知,陸家那小子,在玩什么把戲。

  陳仲元發呆的功夫,幾位童子又呼喚了一聲。

  陳仲元這才走了上去,坐在那黑漆漆的棺蓋上。

  嘩啦啦——

  為首的小鬼,撒著紙錢,鞭炮聲又起。

  一群小人兒便抬著陳仲元飛了起來,一步步朝著那斗場的宮殿走去。

  鬼魂開道,小人兒們,便抬著陳仲元停在了斗場的上空。

  巨大的宮殿上方,那橫著的“棺蓋”被緩緩推開,露出一方寬闊的平臺來。

  棺材不知是何原理,穩穩當當停在了云頭之上。

  從上往下看,這斗場里起碼可以容納十萬人之多。

  無數的賭徒,帶著籌碼,好似螞蟻一般,從四面八方涌了進來。

  嘈雜之聲漸起,入耳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人間齷齪。

  “怎么樣,從這角度看這棺內的人,是否有些不同。”

  一男子清冷的聲音響起,撥開云霧,出現在了陳仲元眼前。

  那是陸家小子,一條粗布腰帶上,掛著生銹的銅嗩吶。

  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。

  陳仲元看不透這小子,不管是來歷,還是修為。

  他坐在棺材上,俯瞰著這斗場里的人們,回道。

  “自上而下俯瞰眾生,這是仙人的視角。”

  “越是站在高處的人,越容易誤以為,能輕易碾死地上的螻蟻。”

  “殊不知若是到了人間,他們和螻蟻其實也沒什么分別,都是一般大小。”

  陸無生大笑。

  “當真是有趣,看來圖雅拿仙圖做賭注,不是沒有道理的。”

  “閣下今日若不是與人斗,是與仙斗,會有幾成勝算?”

  陸無生看著老劍神,不由得問道。

  坐在棺材上的陳仲元大有深意的望了陸無生一眼。

  “我很想知道,圖雅到底和你賭了什么?”

  “那份仙圖的價值不菲,你手里有什么能比得上這份賭注?”

  陸無生沉默了半晌,這才抬起頭,望著遠處,負手而立道。

  “我也很驚訝,那女人提出的要求。”

  “我整整想了一整夜,才慢慢想明白了一件事。”

  “何事?”

  “我是攪局的變數,閣下是托底的那一道后手。”

  “水中撈月啊,原來閣下才是那一輪水中月。”

  陸無生微微搖頭。

  從離開南州起,陸無生便察覺到,世間的布局好似遠不止是為南州而來。

  隨后,他從無數追魂人的記憶中,窺見了這籌劃近萬年大局的冰山一角。

  對他而言,若是將這世上所有的仙門埋葬,那么他的神明之像便能蛻變。

  所以,哪怕他清楚這是局,也一頭扎了進來。

  畢竟,這等驚天動地的大事,便是想躲都躲不開,從凡人到仙人,無一可以幸免。

  但正正讓陸無生看清楚局面的,是圖雅的那一份賭注。

  她用了仙圖為注,若陳仲元重凝劍心,要助他去大漠斬仙!

  于是,陸無生豁然開朗。

  人間苦仙門已久,欲要窮萬年之力,將仙門連根拔起,天下人共分這靈蘊!

  他雖然不知道,這位是誰留下的后手,大周的帝王也好,諸多武夫家族的人也好。

  總之此人,是斬仙大計中,最重要的一環!

  陳仲元沒有回答他。

  只是搖了搖頭道。

  “我不明白閣下在說什么。”

  “在下只是一個失了劍心的劍客而已。”

  陳仲元垂目,只俯瞰著下方,在不曾拔劍證道之前,他不愿向陸家這小子透露身份。

  天數之外的存在,只要稍稍接觸,變回出現大變故。

  他可不想,故友的籌劃,功虧一簣。

  陸無生哈哈一笑,再不說話,輕輕一踏,消失在云霧之中。

  少頃,一陣高昂的嗩吶響起,大把的紙錢從云頭不斷灑落。

  低沉的嗚咽聲從四面八方傳來。

  萬千小鬼,便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來。

  斗場四面八方坐滿了看客,被魔音干擾,如野獸般發出興奮吼叫。

  一名面容蠟黃,披著黑色蓑衣的刀客緩緩走了出來。

  男子肩膀寬闊,上身如斗,腿粗而短,腰間挎著黃褐色的酒葫蘆。

  一雙赤腳如蒲扇一般踩在黑褐色的地磚上,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。

  云層上的陳仲元目光一顫,認出了那刀客。

  若是按照一千多年前的故事,自己會在十年之后遇到他。

  一個孤獨的刀客,駕著一葉扁舟,從南海的漁村出發,橫渡九川而來。

  一壺酒,一把刀,一葉孤舟。

  在冰雪凜冽的仙山下,陳仲元與曾他度過了第二個十年。

  那是一個純粹的刀客,純粹到他的世界里,只有一把刀,容不下任何事物。

  陳仲元依舊記得,他在冰雪里垂釣,那一日的大雪封山,萬物都被鵝毛大雪遮蔽。

  沒了劍心的陳仲元蜷縮在山洞里打磨著一塊銹鐵。

  冰河上的男子,釣來一條大魚兩人分食。

  那天,刀客啃著烤糊了的草魚,指著遠處的雪山道。

  “仲元,你看,要不了多久,我就能在這仙山上成圣,一刀斬下仙人!”

  “我要當這人間最強的刀圣!”

  “到時候,世人都會知曉我林九川的名字!”

  腦海里的畫面漸漸模糊,陳仲元看著斗場里的男子恍若隔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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