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下了一整夜,風不算大,可院子里的柳樹搖晃個不停。
陸無生被紙人在棺材里翻身的動靜吵醒,起來一看,便見到不少的紙人身上都長了蘑菇。
大片大片的霉斑散發出令人不安的氣息。
老黃狗擔憂地趴在棺材邊上。
表示,這不是什么好兆頭。
這是大災,春有雷劫,夏有毒雨,秋有鬼影,冬有冰雪。
人間四季都是這蒼生的災劫,連修士也不例外。
老黃狗這般說的時候,陸無生恰好從它頭頂上摘下一朵蘑菇。
五顏六色的,看起來就毒性強烈。
他強忍著嘗一口的沖動,將其碾碎,又把棺材里的紙人都翻出來,疊在一起燒了個干凈。
按照老黃狗的說法,這毒雨入體,吸收生命精華,就會長出各種各樣的東西。
直到你氣血干枯,靈蘊耗盡。
嚴重的還會瘋癲抓狂,失去理智。
所以,當第一個紙人從棺材里爬出來的時候,陸無生第一時間就給他摁了回去。
老黃狗就在原地樂,等到滿院子里的棺材都動起來的時候,它就笑不出來了。
因為里面可不僅僅有紙人。
各大宗門被紙人剝皮送來的尸體,問君山戰場戰死的武道高手,不計其數。
更讓老黃狗驚恐的是,院子里的土也開始動了。
一只只手臂破土而出,這是陸無生最近煉尸的杰作。
只不過現在一個個頭頂蘑菇,看起來又滑稽又恐怖。
陸無生罵罵咧咧,漆黑的霧氣一罩,化身背棺的長發真身,便一個個都老實了。
畢竟萬物有靈,哪怕是尸體見了陸無生也得怕上三分。
于是,一整個夜晚,陸無生都在給排隊的尸體修剪身上的蘑菇。
在那一刻,他無比想念某個手段奇多的書生。
一道言出法隨的咒語,就可以省去無數的麻煩。
陸無生一腳踢開面前的棺材,惡狠狠的對著一旁的老黃狗道。
“你為什么不會浩然正氣?”
老黃狗滿臉震驚,狂吠起來。
表示它已經會的夠多了,從拉棺材到刨土挖坑,從煮米飯到燒菜。
你竟然還要學儒家法術?
你是不是人?
陸無生從手臂上,一把扯下一朵紅蘑菇表示道。
不是。
老黃狗頓時氣結。
因為陸無生從嚴格意義上來算,好像的確不應該是人。
梅雨少歇,摘了一晚上蘑菇的陸無生,在床榻上才睡下不久。
系著圍裙的狗師傅還在熬著早上的米粥。
屋子里的肉粥香味和美夢交融,屋外的嘈雜卻和磚頭一樣,敲打著陸無生的腦殼。
“還讓不讓人睡覺!”
陸無生咬牙切齒,推門而出。
卻只見門口七橫八豎的擺了一地的尸體。
渾身都是密密麻麻的霉斑,膿皰處長著一簇簇蘑菇。
身軀干癟,好似被什么東西吸走了血肉。
周圍的人們,頭上纏著白巾,口鼻都捂得嚴實,獨露出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。
“掌柜的,給打副棺材吧。”
“再多那些香燭紙錢。”
“人不帶回去了,就先放一放這兒,銀子……銀子我們不少給你。”
陸無生張了張嘴,本想拒絕,可響起現如今的棺材里,只要裝了人,就能獲得靈蘊的。
而黃泉的神明蛻變,就需要這玩意。
他嘆了一口氣,轉頭朝著屋內喊。
“老黃,出來摘蘑菇了。”
……
日暮,陸無生的院子里尸體堆得高高的。
棺材已經售罄,紙錢和香燭也被搶購一空。
從尸體上摘下來的蘑菇堆滿了兩個水缸大的籮筐。
不知為何,陸無生總覺得這蘑菇能吃。
畢竟,這是人體靈蘊所結,就和那所謂的仙果差不多。
他看著一旁專心扒拉尸體的老黃狗,有了主意。
偷偷伸手從籮筐里拿了一朵蘑菇,一把塞到了狗嘴里。
嗷嗚嗚嗚嗚嗚!!
頓時院內,尖銳的狗叫聲響了起來。
原本毛發微黃的老狗,一下子變得五彩斑斕,耳朵里直噴出彩色的氣體。
硬是圍著大柳樹跑了幾十圈才停了下來。
“什么感受?”
陸無生朝著累癱的老黃狗問道。
它四腳朝天,勾著爪子,有氣無力的表示,讓陸無生去死。
這特么蘑菇的毒性可是來自于這方世界的天道。
雖然飽含靈蘊,可也是天道劇毒!
得虧是它,否則換個人來,尸體都已經長毛了。
陸無生捏著下巴,看著地面上虛脫的老黃狗若有所思道。
“既然有毒,那把毒性過濾掉不就行了。”
“無非是多吃幾次罷了。”
“所謂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,只要多嘗試總能……”
他話還沒說完,某條剛才還虛脫無力的老狗,頓時驚恐地跳了起來。
直奔院外而去。
此時,天色微暗,雨水細如牛毛,一白發青年背著一個浮腫的老者,迎面而來。
恰好,一人一狗,撞了個滿懷。
油紙傘掉落,尸體滾到了一旁的水坑里。
白發青年渾身濕漉漉的,眼里沒有太多神采。
幾十枚銅錢,“叮咚”落地,散入水洼。
老黃狗爬起身來,甩了甩身上的水漬,抬頭狂吠。
幽暗陰冷的郊外荒道上,疲憊至極的青年看著眼前糟糕的一幕。
徹底癱坐在雨水中,苦笑無言,任由風雨落在臉頰。
院落里的陸無生看著這一幕想了許久。
好似前世,某個雨季的夜晚,他在街口停留。
煙草的味道比雨水味更濃。
載著保溫箱的騎手青年撞碎了奧迪車燈,熱騰騰的飯菜散落了一地,
絕望的青年在車主的辱罵下,從手足無措到嚎啕大哭。
好似人間,再沒有比這更難過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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