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一中文網 > 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> 第七百一十五章三指
  金陵府;

  十里秦淮;

  燈紅酒綠;

  是這世間男子最銷魂的地方。

  師父讓他來這里,一是替師父看一看難回的故土,二是他在深山里長到二十多歲,還沒經歷過女人的滋味。

  本來就是匹野馬,脫了韁繩后,就露出放浪形骸的一面。

  他在秦淮河上租了一條船,每天在船上晃晃悠悠的睡到自然醒,醒來就凈手熏香彈奏一曲,曲子引得河坊兩邊的妓女紛紛伸長了脖子圍觀。

  從妓女的嘴里,傳到書生們的嘴里;從書生們的嘴里,再傳到貴人們的嘴里。

  很快,就有人尋曲而來。

  不到半個月的時間,他就成了秦淮河上人人都想一睹風采的琴師,火爆的程度,不亞于河坊兩邊的名妓。

  他的走紅,一方面是長相,另一方面是琴技。

  江南多書生,書生多文弱,突然出現一個高大英俊的異族人,這個異族人渾身野性,卻彈得一首好琴,還博古通今,能與書生們高談闊論……

  何止秦淮河,整個金陵都瘋了。

  那是一段紙醉金迷的日子,多少女人投懷送抱,多少達官貴人拋出繡球,連最斯文的書生都爭先恐后的要上他的船。

  晏三合聽到這里,忍不住想替李不言問上一句話。

  “去金陵府打聽你的人回來說,你的船上有男人,也有女人,你到底……”

  她沒有再把話說下去,怕人尷尬。

  哪知董承風大大方方承認。

  “人不荒唐枉少年,我骨子就不是什么好人,既傷過女人的心,也傷過男人的心,他們都想在我這里找到情……”

  他半張臉埋在陰影里。

  “草原上的野馬哪來的情,都是一陣風來,一陣風去,就算有,也不是幾個良宵,幾句情話就能引出來的。”

  所以,傳言有的時候就是真相。

  晏三合往后一靠,目光掃過他撫在琴的手,這手當真漂亮,修長如竹,每個指甲都修剪得干干凈凈。

  光憑這一雙手,他就有讓男人、女人為他瘋狂的資本。

  “有人和我說過,你這性子,早晚一天要被人弄死的。”

  “我倒寧愿有人弄死我。”

  董承風突然換了副口氣。

  “男人年輕時所有的風流,都要一點一點償還的,這可比直接弄死,要痛苦很多。”

  晏三合再也沒料到,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,愣了半晌,問道:“和前太子是怎么認識的?”

  “我應該用機緣巧合,還是命中注定來形容呢?”

  董承風眼神有片刻的空洞,“就在我要被人弄死的時候,他出現了。”

  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。

  當時的金陵知府姓譚,名正。

  譚正有一雙嫡出的兒女,兒子叫譚林,女兒叫譚涵。

  兄妹倆都對他愛得死去活來,以至于一個不想娶,一個不想嫁,鬧得譚知府一個頭兩個大,于是就給董承風遞了請帖,請他來家中彈一曲。

  董承風那時候狂的跟什么似的,壓根沒把知府大人的請帖放在

  心上。

  哪知當天晚上,他的船上就來了幾個人,刀子一亮,逼著他進了譚知府的府邸。

  他被安排住進了一間院子,譚知府派人過來問他,愿意不愿意給他們家少爺暖床?

  他想了想,說不愿意。

  過一會,又有人來問他,說愿意不愿意娶他家小姐?

  他想了想,回答還是不愿意。

  這一下,把譚知府給徹底惹怒了,親自上門,讓他在斷三指和給他兒子暖床中選一個。

  “你選了斷三指。”

  董承風猛的抬起頭:“你怎么知道我會選這個?”

  “給少爺暖床,是充當玩物;但娶知府的女兒,卻能名正言順的過正常人的生活。”

  晏三合:“你連娶他女兒都不愿意,又為何要做那暖床的人?”

  董承風看著晏三合半晌,忽然問道:“那你可知道,我為什么不愿意娶她女兒?”

  “野馬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。”

  晏三合:“只能說,她馴服不了你。”

  董承風:“因為她不是我一眼就喜歡的人。”

  晏三合在這話里,聽出了另一層意思:“所以,你有一眼就喜歡的人?”

  “有!”

  “誰?”

  董承風似笑非笑:“先說我如何遇到他,再說我喜歡的人,故事很長,總要有個先來后到,我們慢慢往下說。”

  晏三合心說還好李不言不在,否則還不得被他活活急死。

  “好,你慢慢說!”

  “沒錯,我選擇了斷三指。”

  師父給他起了這個名,讓他要迎合貴人,可他從來不知道什么是迎合。

  讓他娶一個根本沒感情的千金小姐,哪怕有金山銀山堆在面前,他都不愿意。

  譚知府冷笑著夸了句“有志氣”,給他一個時辰的時間,最后考慮一下。

  他考慮個屁!

  先吃飽,再喝足,然后把琴拿出來,認認真真的彈起曲來。

  三根手指斷了,這輩子也別想再彈琴。

  他想著師父辛辛苦苦教他一場不容易,這一個時辰,就得讓天上的師父聽聽,自己的琴技有沒有長進。

  “晏三合。”

  董承風古怪的笑了一下。

  “這是我人生中最投入的一個時辰,腦子里一絲雜念也沒有,沒有對斷指的害怕,沒有對未來的擔憂,只有當下。你猜,這時我的琴音里多了些什么?”

  晏三合想了想,“猜不出。”

  “多了一些貪念。”

  董承風:“其實我心里還是留戀那些肆無忌憚、左擁右抱的日子的,何等的暢快和愜意。”

  晏三合:“說白了,就是怕死。”

  董承風的目光像是要穿過她的皮囊,看透她的整個靈魂。

  半晌。

  他收回目光,用力往后一靠,長長吁出一口氣。

  這丫頭,還是像她更多一點。

  簡單,直接。

  晏三合只當他這一聲嘆,是在嘆他自己,于是又問道:“后來又發生了什么?”

  “琴聲傳出去,遠遠地被另一個貴人聽見。那貴人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睡著覺了,他聽了我的琴后,昏昏欲睡。”

  “前太子趙容與?”

  “正是他。”

  即使過去了很多年,董承風回憶起這一段過往時,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。

  一曲彈完,他就坐在院中,等著斷他手指的人來。

  一個時辰,不見人來;

  兩個時辰,還是不見人來;

  入夜時分,有人從外面走進來。

  是個中年人,穿一身書生的裝扮,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。

  “帶上琴,我家主子要見你。”

  這人一不佩劍,二不拿刀,長得更是平平無奇,但董承風卻下意識的在心里打了個顫。

  草原上的野馬,天生對危險有一種直覺,直覺告訴他,這人不一般。

  “這人是誰?”

  晏三合:“在先太子身邊充當什么角色?”

  董承風:“先太子最親近的侍衛,蕭澤。”

  蕭澤領著他七拐八拐后,走進了一座院門。

  院子的燈籠下,背手站著一人,那人聽到動靜后,緩緩轉過身。

  董承風一下子止住了呼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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