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殿的篝火旁，活躍的火焰散發出來的光芒映著苑玨老態龍鐘的身影，在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。
初入道途的韋遠府等人根本睡不著，圍著苑玨問這問那。
“門主，四十萬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？”
苑玨直勾勾盯著篝火，反問道：“你們先告訴我，你們這一路上都發生了什么？”
溫鵬立馬將這一路遭遇向苑玨陳述了一番。
過程不長，畢竟這一路上除了四處搜索，他們什么事基本上都沒干。
苑玨聽完，點頭道：“四十萬年前，我們跟你們一樣，從極淵大海溝發現了道途入口之后進來，什么都找不到。”
“這個地方太安靜了，我們一路搜索機緣造化，可就是什么都沒有，找來找去，最后找到了那個祭壇，最后發現了那面被打碎的鏡子。”
“當我們有所發現的時候，所有人都很振奮，以為找到了上古時期的遺跡，判斷一定會有重寶現世，故毫不猶豫深處其中。”
“可當我們進來以后才知道，這里就像老天爺給我們開了個玩笑，我們居然出不去了。”
聽到這里，眾人雞皮疙瘩都泛起來了，這遭遇，跟他們幾乎是一模一樣。
“然后呢？”林舉迫不及待地問道。
“然后自然是尋找出路，可找來找去才發現，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大了，大到無法想象。”
“我們起初有很多人，卻也顯得勢單力薄，于是決定分開尋找出路。”
說到這，苑玨抬頭看了一眼韋遠府：“你兄長韋遠南帶了一隊人，溫家帶了一隊人，還有我，至于老祖宗則留在一個固定的地方靜候佳音。”
“可我們低估了這個領域的大人，最終在尋找了數個月之后發現，我們根本找不到出路，因為這里是一座天然的迷宮，你無論怎么走，最終也不可能出去，而很大機率，你們會到達祭壇的入口。”
說著，他看向土殿門外：“那里似乎是一切的起點，但絕對不可能是終點。那里始終有一團詭異的黑霧籠罩，但你無論從哪個方向穿過，最終都會毫無收獲的從黑霧中走出來。”
土殿死一般的寂靜，天下曉的弟子們根本無心睡眠，伴隨著木柴燃燒時而泛起的噼啪聲，靜靜聽著苑玨的講述。
“再然后呢？就沒有發現什么？你們就甘心一直留在這里？”
“怎么會沒有發現？但絕對不是出路。”
苑玨目光微凝，眸底泛冷，指著殿外道：“這里絕不是什么都沒有，相反還有很多極為古怪神秘且十分危險的區域，就像你們看到的那條峽谷，就是其中之一。”
“峽谷，里面有什么？”
“有危險。”
苑玨似乎不愿意講的太過真切，道：“重要的不是這個，而是我們找了很久很久，根本找不到出路，這期間，我們曾經尋找跟我們一起進入道途的其他同道，各大位面的都有，但除了那些會吃人的混沌妖靈之外，根本毫無所獲，一開始，大家都覺得不會永遠被困在這里，還很有耐心，可當我們找了很久，仍舊一無所獲之后，大家就灰心了。”
“而就在這時，可怕的事情開始發生了。”
也不知怎的，或許是苑玨的語氣充滿了懸疑，眾人覺得毛骨悚然了起來。
“發生了什么？”
苑玨瞇起了眼睛，掃了一眼眾人，沒有回答，反而發起了反問：“你們進入道途幾天了？”
“三天。”
“可有什么感覺？”
眾人一怔。
林舉突然道：“有，這里除了沒有所謂的寶物之外，天地源氣還是非常富足的，比外界富足許多倍，但跟外面不同的是，我們修煉的那些個天規法則，無論完整與否，到這里都不適用。”
岳橫秋接道：“對對，還有大道法則，一樣也全部失效了，就好像我們往常領悟的天道至理被顛覆了。”
韋遠府等人點頭。
苑玨道：“沒錯，那由此你們能聯想到什么呢？”
這話把眾人問愣住了。
殿外，風絕羽和覺新也在豎耳聆聽著，聽到此處莫名看了一眼神卜。
后者眼睛瞪的溜圓看著遠方，一言不發。
殿內，眾長老有所感覺，卻又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種感覺。
最后還是溫鵬想了半天才有所啟發道：“這里的大道規則與外界不同？”
苑玨面無表情地糾正道：“不是不同，是根本沒有規則。”
他的話語很平淡，但聽在人耳中，卻能引起心底的軒然大波。
“沒有規則，怎可能？這世上怎么可能沒有規則？”
“也不盡然，如今想想進入道途之后發生的每一場戰斗，不正好有了合理的解釋？”
“我還是不能相信，沒有規則，怎可能領悟大道至理，那我們以前修煉的種種，豈不是一個笑話？”
“事實就是如此。”
苑玨表情淡然……不，應該說是麻木道：“這個領域里沒有規則，任何規則都沒有，所以我們遇到的危險，跟以往也不同，準確來說，這是一種顛覆常識的經歷。”
溫鵬懵了：“逃也逃不出去，此地沒有規則，那豈不是……”
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……似乎有些感悟。
苑玨渾濁的雙眼流動著復雜的情緒：“你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？現在知道我所說的危險是什么了嗎？”
溫鵬不明就以。
韋遠府忍不住問道：“苑門主，你就直說了，到底是什么樣的危險？”
“危險就是人，活在一百萬年前，甚至更為久遠的人。”
苑玨給出答案，但眾人仍舊一頭霧水，他解釋道：“我們找出路找了很久，直到大家快要灰心的時候，我們遇到了一個人，一個瘦的只剩下一副皮囊包著骨頭的人，他是一百萬前進入道途的，跟我們一樣，被困在此地。”
“當時，他出現的很突兀，殺了我們兩個人，并且將血肉生機精華將噬人一般吸到了體內，我們看到，他的血肉肉眼可見的再生，身體重新有了生機也活力。”
“你們遇到的原劍空，是不是也同樣如此？”
眾人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，是的，原劍空剛出來的時候，瘦的都沒人樣了，可他殺了兩個人，將血肉生機精華全部吸干之后，整個人就如復蘇一樣，重新有了人的模樣？
眾人打了個機靈，一股深深的恐懼之感在心底蔓延開來。
“沒錯，原劍空跟門主描述的一模一樣，他要殺人取血。”
“確切的說，因為沒有規則，就算神明也無法真正避免衰老，只是因為我們修煉的太久了，體魄出奇的強大，衰老的過程會緩慢一些，但終究還是會衰老的。”
眾人怵然，韋遠府聲調都有些顫抖了：“所以他們為了活下來，只能選擇殺人取血，吸干同類。”
“說的沒錯。”
“所有人都是這樣嗎？就沒有例外？”
“沒有，任何人都沒有例外，也包括我。”
呼啦！
此言一出，整個土殿所有的天下曉弟子全部站了起來，目光帶著恐慌的快速朝著外圍散去，他們的意圖很明顯，就是想遠離苑玨。
一下子，苑玨身邊空無一人，所有人都在戒備的看著他。
殿門口的風絕羽聽完這話也是異常震驚地瞪大了眼睛。
神明是不死的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，否則為什么要修煉飛升？
不就是為了壽元無盡嗎？
然而天地自有規則，達到了飛升的程度，就可以打破凡人必死的規則，從而受另一種規則的約束。
這種約束就是只要修煉天地源氣，便可避免死亡，另一種意義上來講，就是防止衰老。
可現在，苑玨告訴他們這個地方沒有規則，那就不遵循神明不死的規則，也就是說，他們一夜回到解放前了。
現在的處境就跟凡人一模一樣。
而為了活下去，就只能噬人血肉，吸干同類，從而保持體內的活力和生機，延緩衰老。
風絕羽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神卜，想從前者的身上尋找答案。
神卜默然地看著風絕羽，一陣神識傳音傳來。
“他沒撒謊，這應該是真的，我說過，這里是葬神戰場，曾經埋葬無數神明的地方，當初的災難也是由此而起，雖然我沒參加過這場戰場，但后來災難降臨的時候，神界就已經沒有了規則。”
“而沒有規則的最終結果就是，無論是誰都無法遏制的衰老，從而讓神界發生動亂。”
“為了活著，各方勢力都要屠殺同道，攝取血肉生機力量，吸干同類，世人覺得這是唯一一個能夠抵擋災劫的方式，也是能從那個動蕩的時期存活下來的唯一途徑。”
“可千算萬算，也沒有人能算到，除了沒有規則之外，神界的混亂，更是帶來了一種神秘的災劫力量，這種力量可稱為神禍，凡是在那個時期的神明，都不可避免的遭到了神禍的侵蝕，無法繼續修行下去。”
“想要活著，就得不斷的壓縮自己的修為，不可以為所欲為的修煉，但那個時候，大家為了活著都在屠殺，否則不可能活下去，發生屠殺，就必須全力殺死對方，如此便會觸動神禍，暴斃而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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