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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燈火酒色的平康坊,一座伎館臨街的樓閣上,呂洞賓坐在臨窗的位置,手里端著一盞銀杯,胳膊搭在窗欞上,時不時朝街面上看。
    這樓閣四面通風,窗扉大開,四面皆有遮擋的簾子,此時也都高高束了起來,閣內韓湘跟樓里的花姐們賭骰子玩的性起,呼喝聲此起彼落,花團錦簇,十分招搖,引得街面上行人頻頻朝樓閣內看。
    呂洞賓花名在外,此番更是給眾人增加無數談資,但他看上去卻像故意而為。
    韓湘今夜手氣似乎格外的好,骰盅揭開,又贏一把,把花姐們的錢往懷里收,引得眾女哀聲連連,呂洞賓被這聒噪聲煩的止不住皺眉。
    “你今天太學里都不用上課的嗎?”
    韓湘又是一聲歡呼,站起來繞著桌子歡脫的跑了一圈,身上還穿著太學的學生制服,只是衣衫不整,敞著懷,束腰的帶子也不系,更是連鞋子都踢掉了。他一手拎著長嘴酒壺,一手揚著一面鈴鼓,一個人就熱鬧的翻天。
    “別跟我提上學,會把我的好運氣都嚇跑的!”呂洞賓越是煩,韓湘越是故意跑到他身邊,把那面鈴鼓搖的震天響。“現在是晚上,上什么課,再說了,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,行千里路不如閱人無數。”說著,朝花紅柳綠的眾女拋了拋眼。
    呂洞賓一腳踢在韓湘屁股上,將他遠遠踹開。“你要是上學也有這個勁頭,你家長輩和太學里那些老師,也就不會把你趕出家門了。”
    韓湘不以為意,又黏過去,在呂洞賓對面坐下來,“經師易得,人師難求,人這一輩子能走多遠,那要看與誰同行,能有多大成就,得看有誰指點,就太學里的那幫老學究,切——”他不屑地撇嘴,“那些個老古板,把我趕出來正好,也就省得整日聽他們教訓。”
    韓湘還是個少年,少年心性也重,身為官宦世家子弟,卻生就桀驁不馴的性子,最是不服管教,長安城里大名鼎鼎,人送綽號“韓太歲”,與呂洞賓極是臭味相投,雖然年齡上有些差距,也不妨礙兩人成為朋友。
    喝花酒的朋友。
    呂洞賓最是欣賞韓湘這副性子,當即也不再氣惱,反而哈哈大笑,眼神里頗為贊賞韓湘所言。這兩個人,都是一樣的不守禮法,不喜約束,卻在此時,他腕子上的招搖鏈,中間那顆古拙的石頭發出一道光來,石頭自行開始震動。
    “咦?”呂洞賓感到不解。
    招搖鏈越震動越厲害,韓湘把頭探過去,“這是什么玩意兒?”伸手就要摸,被呂洞賓一巴掌拍開。
    韓湘悻悻地收回手,渾不在意,只是問道:“你今晚這么大張旗鼓,包下這燕歸樓最好的一層,到底什么用意,快給小爺從實招來。”
    招搖鏈還在震動,石頭里傳出水流撞擊崖壁,拍岸般的響聲,這動靜有些猛烈。
    “奇怪。”呂洞賓垂眸低語,“這招搖鏈是怎么了?”
    正想著,只見燕歸樓內的姑娘們,一個個趴在窗欞上,對著樓下指指點點,還掩著嘴笑。
    韓湘把腦袋探出去,就看到樓下街面上,一個披頭散發,灰頭土臉的小姑娘,中邪似的舉著一只胳膊過來了,直直地朝著這樓內進來。
    燕歸樓的伙計急忙出來阻攔。“這誰家的女子,這里是什么地方,一個姑娘家家的也敢往里闖?”
    這里不似百媚千嬌閣,對客人百般挑剔,尋常人根本進不去。燕歸樓內,眾鶯鶯燕燕,坐大腿的坐大腿,耳鬢廝磨的耳鬢廝磨。何招娣一進去,所有人都停下來將她望著,她面紅耳赤,卻根本身不由己,穿過廳堂,直奔樓閣。
    “你以為我想來啊!”一路走來,春光無限,何招娣眼睛都不敢亂看,身后幾名伙計追趕著,她直接撞門進入樓內。
    呂洞賓訝異的站起身,“你不在異聞社里安生待著,怎么跑到這里來了?”
    何招娣那一直舉著的胳膊,終于可以放下,兩人手腕上不斷震動的招搖鏈也消停下來。
    何招娣跑的口干舌燥,心里牽掛丑奴那邊的情況,卻見呂洞賓在這瀟灑快活的喝花酒,還無端折騰自己,頓時心頭火起。“呂洞賓,你就是個混蛋王八蛋!”
    呂洞賓被罵的莫名其妙。
    韓湘“喲”地一聲,一臉看好戲的表情,那雙月牙般的眼睛,賊溜溜兩邊打量。等看到兩人手腕上一紅一籃,款式相同的招搖鏈,頓時兩眼放光,笑逐顏開的湊過去,唯恐天下不亂道:“老呂,什么情況啊?你的口味什么時候變的,竟然招惹得人家小姑娘,找你都找到伎館來了!”
    何招娣氣呼呼地站在樓中,對呂洞賓怒目而視,身后趕來的眾伙計,一看這樣,倒愣在了樓門口。
    呂洞賓揮手讓伙計們下去,眾人在青樓對這樣的狀況,倒也見怪不怪,常有一些悍婦,會直接沖來把自家男人拖走的事情發生。只是沒有想到,大名鼎鼎,萬花叢中過的洞賓先生身上也會發生。
    呂洞賓瞧著眾伙計神情就知道他們心里在想什么,他郁悶的嘆口氣:“真是該來的不來,不該來的卻來了。”
    何招娣聞言,更是氣不打一處來。“誰要來這種地方,明明是你把我招過來的,我還嫌臟了眼呢!這種地方,也就你這種臭不要臉的下作男人才喜歡來!”
    韓湘立刻叫起來:“小姑娘你可別這么一桿子打死一船人啊。”
    呂洞賓也道:“我可是來辦正事的。”
    何招娣不齒道:“在這種地方你能辦什么正事,可想而知。”
    呂洞賓臉色難看,眾人面前,何招娣竟然半分顏面都不顧及,鬧得他著實下不了臺,到了明日,還不知道長安城里又要出來多少他呂洞賓的笑談。
    “我辦什么事,何時需要跟你交代?你一日待在我異聞社,一日便要守我的規矩,你給我牢牢記住,永遠不要用你的嘴來評判我的生活。”呂洞賓指著何招娣,正色警告她,希望她能識趣的閉嘴。
    “難道是我要去你那什么異聞社的?”何招娣更加生氣,根本沒有聽出呂洞賓的意思,她舉著腕子,怒沖沖懟到呂洞賓眼前,“要不是你用這玩意兒栓著我,我會留在異聞社?整日看到你,不是游手好閑,就是無所事事,你這樣的人活在世間,除了浪費糧食,還有什么用?”
    呂洞賓原本氣得臉色發紅,何招娣這一句話出來,他的臉上瞬間一片蒼白。
    青樓里的人大多精乖,見此情景,眾花姐與伙計,迅速離場,唯有韓湘還不知死活的抱著鈴鼓,大鳥一樣找了個凳子蹲在上面看戲。
    何招娣還沒察覺呂洞賓的異樣,“有本事你把這鏈子給我解開,反正我已經找到了那些偷人三魂的小人兒……”
    手腕突然被他拽住,呂洞賓急聲問道:“你說的可是真的?”
    “當然是真的,你不著急,我還著急呢,誰要留在你那異聞社,整天見到你這種人!”
    “馬上帶我去!”
    窗欞上掛起的簾子一陣飄蕩,呂洞賓拽著何招娣,直接單手一撐窗欞,就跳下了燕歸樓。
    何招娣猝不及防,被拉著跳樓,在半空驚叫出聲。“呂洞賓,你想害死我啊!”
    雙腳安穩落在地上,呂洞賓力氣竟是出人意料的大,雖然一只手拉著她,卻穩穩將她拖住,從三層高的樓閣上跳下,何招娣安然無事。
    “你不是很強悍么?”呂洞賓嗤笑一聲。
    “我……”何招娣竟無可辯駁。
    “快帶我去!”
    呂洞賓拽著何招娣就在街面上飛跑起來。
    韓湘愣了一下,見人都不見了,才驚覺的從凳子上跳下來,跑到窗邊往下大喊。
    “呂洞賓,錢還沒付!”
    “那就把你自己押在那里!”
    韓湘也想跟著跳下去,被聞聲而來的眾伙計按住,他齜牙咧嘴的嘶吼:“姓呂的,你不講兄弟義氣!”
    呂洞賓大笑的聲音遠遠傳來:“待會兒若有人來尋我,你就讓那人付——”
    韓湘被眾伙計押著等在樓內,他氣鼓鼓抱著一只酒壺,蹲在西域的胡榻上,嘴里還在不滿地念叨。
    “若有人來尋,那若是沒有人來尋呢?真是,誰跟呂洞賓在一起誰倒霉……”韓湘素來曠達,萬事想得開,他索性債多了不愁,仰頭大口大口喝酒。
    路上何招娣簡單將去丑奴家被襲擊的事,還有遇到師夜光的事情講述了一遍,呂洞賓聽罷,神色就凝重了起來,也顧不上憐香惜玉,拽著何招娣快跑,可待兩人趕到丑奴的修補鋪子時,這里靜悄悄沒有一個人,師夜光根本就不在。
    “奇怪啊,這么快就解決了嗎?”何招娣四下看了看。
    呂洞賓看著緊閉的鋪門,轉頭問:“有能進去的地方嗎?”
    何招娣這才拍了拍自己腦袋:“我都急昏頭了,我們可以翻墻啊。”
    “甚合我意,帶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