噴煙冒火的鼎爐,熊熊火光夾雜著籃彩,空間里的溫度極高,師夜光散發赤足,光著上半身,下面僅穿一條極寬的大紅色褲子。

    濃黑的發,鮮紅的褲子,軀體上涂抹著一層金色不死樹液,緩緩自鼎爐前睜眼。他身周畫著古怪血色符咒,像個陣。

    絲絲縷縷的血氣,盤旋繚繞,融入師夜光身周血符陣中,他通過符咒吸收著那些血氣,丹室之內,一股濃郁的似檀似麝的香味。

    女子悶哼的聲音,從角落里傳來。

    “怎么,還不愿意將龍珠交出來么?看在你的龍女的份上,我才給你這個機會,別以為你不交出來,我就沒辦法自己取。”師夜光嘴邊挑起一道紋路,整張臉上也涂著不死樹的樹液,顯得陰鷙酷烈。在城外雨師壇,他深受重創,回到長安便一直在休養,不死樹的黃金樹液具有超強修復作用,而那盤旋不休的血氣,綿綿密密滲入他的體內,他不僅傷好了,修為還獲得了提升。

    鼎爐的后面,那個秘密空間此刻打開著,雪白的一片,白的晃眼。一截橫臥的枯木上,迦樓羅王垂著受傷的羽翼,發出粗重的喘息,瞇眼盯著角落處。龍血的香氣,刺激著他的感官,讓他更加饑渴難耐。

    迦樓羅王知道,師夜光不僅在折磨龍七,亦是在折磨自己。

    若非此次他傷得太慘,真恨不得拼著半條命,也要將師夜光這個陰險無恥之徒挫骨揚灰!

    龍七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,在她身周同樣畫著血色符咒,一絲絲血氣在她身上盤旋。肩膀上的傷處重新崩開,還有許多細小的新傷,她的血被強行抽離軀體,像被蒸發的熱汽。

    失血過多,讓龍七幾乎維持不住本來的樣子。雖然還是人形,但兩只犄角和鱗片都顯現出來,銀色的龍鱗,細密的覆蓋,卻遍布許多刮痕,鱗片翻卷著,額頭上一只龍角還沒了,只剩下一只,沒了的那個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切掉的,切口處還有一層幽綠色的粘液,原本美如珊瑚的龍角,像是浸了毒,變得丑陋。

    對師夜光的問話,龍七置若罔聞,甚至還發出一記嘲諷的笑聲。

    “沒想到,這么個嬌滴滴的東海七公主,竟然還挺能抗的。”師夜光冷聲說道。

    兩日前,迦樓羅王抓了龍七來,在長安城引起不小的震動,師夜光陷入被動,一來害怕自己的秘密曝光,因為迦樓羅王而引來御城守;二來,迦樓羅王竟然先斬后奏,趁著他不在,擅自行動。

    這會給他惹來多大的麻煩!

    他要讓迦樓羅王長個記性,別忘了現在誰才是主人。所以他故意讓迦樓羅王眼睜睜看著美味在前,卻讓他無法吃到。

    好在迦樓羅王擅長隱遁空間之法,御城守一時半會難以查找,他必須趁著這個時間,將龍珠弄到手,再毀尸滅跡,丟給迦樓羅王解決干凈。兩日來,他不斷換著花樣折磨龍七,撕裂她已經愈合的傷口,切掉她的一只龍角,刮掉她的鱗片,如今又給她用上了煉魂術。

    這煉魂術,原本是提煉妖靈所用,最是殘虐,幾乎還沒有什么妖族能夠抗衡。就像是把一個活生生的人,從七竅之中將內里掏空。

    師夜光再一次催動煉魂血陣,龍七身周爆出一蓬血霧,她痛的在地上抽搐,痛呼聲卻被死死咬住。血色符咒在她身周旋轉,絲絲縷縷的血從她體內飄出,她像被一個血罩子罩在里面,這樣的失血與摧殘,令龍七昏死過去。

    “你再繼續下去,她會死。”迦樓羅王嗅著越來越濃郁的龍血香氣,聲音嘶啞的開口。“師夜光,本尊不得不提醒你,她是龍神后裔,如果你把她弄死了,那龍珠你也得不到。龍珠本就是祖龍血脈里沉淀的宇宙本源能量,能量是無形的,只是在龍神后裔體內凝聚成珠,伴隨龍族畢生的修煉,會隨著她的消亡而消散。”

    師夜光停下來:“你的意思是,就算我現在把她剖開,想要得到龍珠也是萬萬不能咯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迦樓羅王幸災樂禍地笑,“你想拿捏本尊,但是本尊告訴你,沒有本尊,你這輩子都休想得到龍珠!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?”

    迦樓羅王冷哼:“本尊是不是在騙你,你盡可一試。”

    師夜光陰沉道:“我知道你現在受傷頗重,你很需要吃掉這條正裔之龍,一旦你吃掉龍女,不僅能夠療傷,功力還會大漲,憑著你迦樓羅王的能耐,足可以對我這個血契的主人進行反噬,到那時,區區一介凡人的我,根本奈何不了你,別說讓你告訴我劫妖錄的秘密了,只怕我早被你一把火挫骨揚灰了。我并不排斥跟你做這個交易,但是,凡交易必得有籌碼,我可以把龍女交給你處置,但我怎么相信你會把龍珠給我弄來呢?”

    迦樓羅王舔唇而笑:“你說的不錯,吃掉這條正裔之龍,不僅能夠令本尊飽腹,她體內龍珠就算取不出來,融在骨血中對本尊也是大有益處。”

    師夜光隔著鼎爐與迦樓羅王對視,彼此目光誰也不退縮。

    “我從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東西。”師夜光道。

    “本尊不需要你的相信。”

    “你!”師夜光想發怒,又忍住。

    迦樓羅王依然保持著傲慢對他道:“要么你乖乖跟本尊做個交易,要么你弄死她好了。”

    師夜光本就極是能屈能伸,在拿到龍珠這件事上,他一點都不敢托大,站起身走到迦樓羅王棲身的枯木前,看了看角落里昏死過去的龍七,道:“迦樓羅王,你說吧,怎么才能得到龍珠。”

    “還是先聽聽我的條件吧。”迦樓羅王看一眼自己受損嚴重的羽翼,“那個傷了本尊的家伙,我要你去幫本尊找出來,用他來換龍珠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師夜光生怕自己聽錯。

    迦樓羅王不耐煩的低吼:“本尊說的還不夠清楚么?”

    師夜光緩緩展出笑容:“你說的是呂洞賓啊!”

    迦樓羅王回憶道:“沒錯,他好像是叫做呂洞賓。”

    師夜光撫掌大樂:“我當是什么交易,原來如此。好,我就用他的命來跟你換龍珠!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迦樓羅王打斷師夜光,“本尊要的是他的人。”

    師夜光微訝:“要活的?”

    迦樓羅王緩緩吐出:“他的命,本尊自會取。”

    “成交。”

    師夜光再看一眼昏死過去的龍七,心里一陣暢爽,萬沒想到迦樓羅王的條件竟然是呂洞賓,沒有人比他更愿意看到呂洞賓去死的了,落在迦樓羅王手中,結果可能是生不如死。

    很好,呂洞賓,這一次不用我自己動手,但一定會讓你更加萬劫不復。

    師夜光笑著走出。

    而此時的異聞社中,經過大半天的努力,在張果喝燊哥的配合下,呂洞賓那張巨型長安城圖上,已經密密麻麻畫了許多個紅圈。每一個紅圈標注的地方,都是發現被掏心者之處,它們看上去像是隨機的,但是當全部畫完之后,紅圈之中形成一塊明顯的空白處,只有那里,從來沒有發生過被掏心的案子。

    “這里!”呂洞賓抬手在那一片空白處畫了一個大大的圈。

    城圖很大,即便那片空白之處也有一坊之大,但那塊地方十分特殊。

    “城南韋杜,去天尺五。”韓湘難以置信,“怎么竟是這里?會不會弄錯了?”

    玉嬌嬌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前嗑瓜子,聞言不解道:“那里怎么了?有什么特殊的?”

    韓湘搔著腦袋道:“其實也說不上特殊,只是那個地方,之前屬于兩個豪門望族,可這兩家早就因為謀逆大罪被抄了家,舉家流放,如今那里并沒有人住,還駐扎著威遠軍,平日里就守備森嚴,屯兵大營重地,閑雜人等別說進去了,想要靠近都很難。”

    呂洞賓跟張果迅速對視一眼,異口同聲:“就是這里!”

    韓湘道:“這么肯定?”

    呂洞賓道:“尋常人難以接近,這恰恰便于藏匿。”

    張果附和道:“正是如此,那鳥爪怪人也不是尋常人,自然不做尋常思量。”

    韓湘一臉的悲苦。“可威遠軍的地盤,咱們也進不去啊?”

    玉嬌嬌點頭,認同韓湘的說法。“假如龍女是被抓去了那里,若要救她,必然會與鳥爪怪人起沖突,勢必會驚動威遠軍。這件事情若是驚動朝廷軍隊,影響不會小,恐怕難以收場。如今我還被御城守盯著,果老原本就是御城守的人,現在都摻和在一處,被發現了,對誰都不好。”

    燊哥不待大家開口,首先推脫:“你們可別指望我們火光鼠,我們是會地遁之術,但我們跟御城守是有過約法三章的,不能亂用,不能借著地遁術去不能去的地方,更不可能去幫你們偷人。”

    “這種時候你想起跟御城守的約法三章了?平時你們干的違規事還少了?”呂洞賓鄙夷地甩燊哥一臉墨汁。“沒好處的事,你自然是不肯的。沒人指望你,少往自己臉上貼金。”

    燊哥偷瞄一眼張果,悻悻地閉嘴。

    “我去!”韓湘一拍桌子站了起來。“龍七是我的朋友,救她,我義不容辭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好怎么進去了?”呂洞賓斜眼瞅著他。

    韓湘鬼道:“我是沒辦法,但有一個人可以。我現在立刻去找他,今晚,我們就去探一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