丫鬟一連喚了兩三聲,才讓林婉兒回過神來。

  “小姐,你從慶廟回來,就一直在笑,是不是遇見什么好玩的事了?”

  林婉兒一邊想著,一邊笑著說道:“沒什么,就是遇見了一個有意思的人。”

  丫鬟順著話頭感慨道:“旁人也就罷了,但愿那范府公子也是個有趣的人,能讓小姐這般高興。”

  林婉兒的笑容卻是漸漸沒了顏色。

  是了,她是個有婚約的人。

  見狀,那丫鬟神情一緊,局促的說道:“我知道小姐不愿意,可這畢竟是陛下指婚,我……”

  她欲言又止。

  但林婉兒又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?

  陛下指婚,她縱然有心違逆,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。

  她畢竟不是孤身一人。

  她有父親,有母親,還有疼愛她的哥哥。

  抗旨不尊的后果,她可以承擔,可她同樣要為自己的親人考慮。

  正在這時,忽的一道身影悄然鉆入了馬車,伴隨著一道勁風,那丫鬟應聲而道。

  林婉兒下意識的想要尖叫,卻又一次被捂住了嘴巴。

  李承乾伸出手指放在嘴前,輕輕的‘噓’了一聲。

  林婉兒滿眼驚訝的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的面孔,心中不覺便涌起了一股無法抑制的歡喜。

  李承乾松了手,坐在了林婉兒旁邊,緩緩舒了口氣。

  哪怕是他,這般偷偷溜進林婉兒的馬車也同樣冒了極大的風險。

  也就是趁著那些侍衛被前方的動靜吸引,沒有怎么關注后面,才用一些小手段,引開了后面僅剩的兩名侍衛的注意力,趁機短暫的擊昏了那車夫約莫兩個呼吸的時間,迅速溜了進來。

  “你也太大膽了,要是被發現了,可怎么辦!”

  林婉兒怕被外面人的注意,湊到了李承乾的耳邊,極其小聲的說道。

  這周圍可是大內禁衛,萬一被發現了,可不是鬧著玩的。

  李承乾只覺得耳邊有些癢,鼻尖有些沁人心脾的香氣流連不斷。

  他小聲的回應道:“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,你要是不喜歡,那我就走了。”

  說著,他便作勢要走。

  林婉兒哎呀一聲,心頭一急,一把便抓住了李承乾的胳膊。

  見李承乾回頭靜靜的看著她,她面色不由得又紅了起來,不過手上的動作倒是絲毫未松。

  李承乾笑了笑,這一招欲擒故縱,成功!

  他順勢坐了下去,靠的和林婉兒更近了一些,二人幾乎快要貼在了一起。

  林婉兒明顯有些緊張,不過卻也沒有表現出絲毫抗拒的動作。

  二人一時間,雙雙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
  李承乾覺得,林婉兒似乎有一種能夠治愈人心的力量,只是安安靜靜的和她待在一起,就莫名的感覺心頭平和而溫馨。

  林婉兒也同樣覺得,只要李承乾在她身邊,她便不由的有種滿滿的安全感,只覺得就這樣坐到天荒地老怕也沒什么不好的。

  不過想到現在的境況,片刻后,她還是小聲的開口問道:“你剛剛說要和我說些重要的事,是什么事啊。”

  李承乾看著她明媚的眼睛,輕聲道:“我略通一些醫術,那真氣只能暫時壓制住你的肺疾,治不了根本,看你這清減的模樣,平日想必不怎么見光,吃喝也多是寡淡之物,若是想要不讓這肺疾繼續惡化,便不能如此,平日里當多打開窗戶通通風,閑適可以曬曬太陽,多吃些雞蛋牛奶和葷腥之物,比如那雞腿,若有胃口,你平日里就可以多吃一些。”

  聞言,此刻林婉兒想的不是治病,而是想到李承乾冒了這么大的風險就為了給她囑咐這些,心尖不由得一顫。

  就那么看著李承乾俊美的臉頰,一時間竟是癡了。

  這時,馬車又緩緩前行,到了某個小巷又停了下來。

  因為慶帝突然來了興趣,想吃一碗街邊的餛飩。

  宮典小心翼翼的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餛飩遞到了馬車車窗的邊緣。

  車內,慶帝隨手接了過來,一邊用著湯匙攪動著湯水,一邊貌似隨意的問道:“那個少年是誰啊?”

  宮典猶豫了一下,說道:“想必是戶部侍郎在澹州的那個私生子,好像叫,范閑。”

  范閑今日剛到京都,按理說,他不該知道范閑的身份,可他知道,只能說明一個問題,此前,他就調查或者說知道范閑的存在。

  可他身為大內侍衛統領,并不該對一個從澹州過來的私生子有什么關注才對。

  除非,有人告訴了他,或者說,有人提前讓他關注到了范閑。

  這樣的人,非富即貴,而且便數整個慶國,也沒有幾個。

  而關于范閑的大事,無非就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賜婚一事。

  所以首當其沖的,自然便是李云睿。

  當然,因為李云睿和太子走的很近,向來以太子黨的身份自居,所以將這件事告訴他的,除了李云睿之外,太子的嫌疑自然也不能擺脫。

  當慶帝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,宮典沒有隱瞞他知道范閑身份的這件事,因為他從之前那個公公口中,知道陛下其實對今日之事早有安排,固然其中出了一些意外,可他若是故作不知,便有了欺君的嫌疑。

  所以,他必須實話實說。

  慶帝端起手中的餛飩吃了一口,道:“說說看。”

  然而慶帝貌似隨意的言語,卻令宮典不由開始緊張了起來。

  他半垂著頭,身軀微彎,道:“今日那少年突然出現,并非偶然,應該是陛下的安排。”

  慶帝顯出幾分詫異的神色,問道:“朕為什么要安排啊?”

  說著,他又吃了一口餛飩,別說,味道還行。

  宮典彎著身子,語氣遲疑的說道:“臣,不敢妄測圣意。”

  對此,慶帝只說了一個字。

  “說。”

  簡單的一個字,卻令宮典毫無拒絕的權利。

  宮典語氣微頓,道:“是陛下想看他一眼。”

  當然有句話他沒說,賜婚那件事長公主顯然是不贊成的,今日陛下突然帶著賜婚的女主角之一林婉兒來慶廟上香,范閑又恰到好處的闖入了慶廟。

  想來,賜婚的男女主角應該已經在那偏殿見過了。

  若說這是巧合,他是不信的。

  甚至,他已經回過神來,想到了那些被放倒的侍衛,怕是也出自陛下的手筆。

  怪不得陛下并未同意他徹查禁軍的請求。

  既然是出自陛下的授意,徹查自然只是個笑話。

  慶帝對宮典的話不置可否,指了指城門的方向,問道:“那在入城道上,用侍女壞他名聲的,你覺得是誰啊?后面讓那些侍女通通消失的,你覺得又是誰呢?”

  宮典頭皮微微發麻,底氣有些不足的回道:“臣,不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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