鄧栗抬頭，凝視著鐘樓上的身影，竟然是周蠶。
但眼前的周蠶跟之前相比，除了面貌相似，已經判若兩人。
千里外的一處院落，舒心雨躺在搖椅上，渾身軟綿綿的，遙望著天空，天上一顆星閃爍著光輝。光輝并不明亮，像一段薄霧，輕盈地浮動。
這是舒心雨開命盤點亮的星，她的命格是——華生命！
只為照亮別人而生的命格。
她看著天空，想起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，她對鄧栗、王歡說：“我此生不為別人而活”，可今天，她還是打開了華生命的命盤。
“喜樂和尚本該已經死了，卻藏在蠶寶寶的性命里，跟他一體共生。喜樂能以這種方式不生不死，大概是蠶寶寶無意識間護了他下來，因緣真是奇妙啊……”她喃喃自語，忽然笑起來，支撐起身體，沖著遠方大吼，“小和尚，我以一生背愿，再開命盤，助你重臨人間一千年！”
鄧栗看著鐘樓之上的周蠶，或者說是喜樂，喃喃道：“喜樂，你有頭發了。”
喜樂摸了摸腦袋，嘿嘿笑了笑：“有點……有點不習慣。”
崖正被鄧栗兩度重創，臉色蒼白，但喜樂出現后，他的臉色反而變得紅潤。與此同時，又有一國性命，煙消云散。
他再一次引動了長生不死的天命。
“栗栗子，敘舊的話……過會兒再……再說，我們先一塊兒解決……解決眼前的麻煩！”
喜樂翻過右手，虛空一按，崖正腳下的水泥和樓板繃斷，他像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砸中，轟然下墜。
“我壓住他，不讓天權命……命發動，你以千年夢的天……天命，讓他再睡……一千年！”喜樂身體像一片葉子飄起，落入飯店屋頂崩開的窟窿。
老舊飯店的引力隨著他的移動，開始暴走，樓板、鋼筋、水泥一寸寸繃斷，建筑像麻花一樣卷起來。
鄧栗靠著鐘樓。
整個建筑卷了起來，只有這座鐘樓完好無損，這是喜樂專為她留下的立足之地。
她掏出一把龍虎丹，塞進嘴里，手扣住鐘樓外壁，支撐著自己起身。但一動，破破爛爛的內臟就開始冒血，身體也跟著搖晃。勉強支撐住后，她低聲說：“來！”
天地因果狂暴地奔涌，向鄧栗匯聚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喜樂和崖正打入地下三百多米。
喜樂的身形像一粒閃光，以不可阻擋的速度圍繞著崖正激射。這速度竟然連崖正也難以反應。
“喜樂，你把易筋經修成了絕對的黑暗，也就是引力……即便是當年羽化的達摩祖師，也不會想到易筋神通會出現這種深淵般的變化吧！”崖正的身體不斷被喜樂地轟炸，每一次被攻擊，攻擊點就會像漩渦一樣旋轉，最后炸出一個窟窿，但他不以為意，反倒興奮地笑起來，“你竟然能直接以引力創造出了連續的蟲洞，通過穿越蟲洞到達不可預測的瞬移……喜樂和尚，你不該死的。”
喜樂的手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崖正面前，五指旋開，似蘭花綻放——無相劫指！
崖正的腦袋像漩渦一樣旋轉。
這是用易筋神通將七十二絕技全部洗練了一遍，現在他所有的攻擊，都能將物質扭曲，投入蟲洞。這已經不是殺戮，不是戰爭，而是徹底歸于虛無的湮滅。
崖正失去了腦袋，但依舊沒有立刻倒下。
“長生……長生不死命？”喜樂目光盯著崖正，身體向后滑去，土壤泥石像屏風一樣滑開，“不死皇帝，我理解你……你的執念，當年你的同胞為……為救世而死，你孤身行遍世間兩……兩千年，卻只是滿眼的光怪……光怪陸離……但人類史滾滾向前，不論好壞，都難以……難以回頭。況且若只有回頭，才可……存續，那不要也罷！”
喜樂張開雙臂，左右兩邊的時空劇烈扭曲。
左邊是引力，一切向此匯聚。
右邊是斥力，一切由此乖離。
喜樂緩緩將兩邊的扭曲合攏，匯聚成漩渦般的因果鐲。
“崖正，你有長生……長生不死的天命，我曉得……不殺盡天下人，死亡就不會……不會降臨在你身上。那你就在這因果之間，永恒地……循環吧……吧……”
喜樂將因果鐲送入了無頭的崖正體內。
循環開始了。
崖正的身體在引力之下，開始高速坍縮，血肉塌成球體。但下一個瞬間，他又被斥力復原，像充氣娃娃一樣，重新回復成了正常模樣。而后又開始坍塌。
他一次次靠近死亡，卻又被迅速拉回來。他一次次迎來重生，卻又被迅速壓下去。
這就是，因果循環。
喜樂看著不斷膨脹不斷坍塌的崖正，摸了摸腦袋，頭發讓他有點不太習慣，他還是喜歡光頭，他嘿嘿笑起來：“沒想到真的成了……嘿嘿，原來我……我這么厲害啊。”說著他又嘆了一口氣，“周蠶，如果我死了，因果鐲……也會碎掉，在找到徹底處理掉崖正的……方法前，你可能要跟我共用一下……這具身體了，實在……不好意思啊。”
喜樂滿臉愧疚，雙掌合十，連連道歉。周蠶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么的，也不回應，把他急得滿頭大汗。
“雖然我也很喜歡周家弟弟，他是難得的純粹之人。”崖正的聲音忽然響起。
喜樂額頭青筋怒震！
“但喜樂和尚，比其他人，你更值得活下來。”崖正的身體膨脹回正常模樣，不再坍縮。
而他原本被炸掉的腦袋，長出了新的血肉。血肉以極其詭異的姿態快速流動。
這種流動形態讓喜樂覺得眼熟。
但現在他無心顧及這個，他只是震驚，崖正是怎么擺脫因果鐲的！
“放心，你創造因果還在我體內，而且我恐怕一輩子也取不出來了。”崖正腦袋的高速流動的血肉發出溫和的聲音，“即便我能重塑因果，也取不出這玩意兒啊。”
“你即便……即便重塑因果還原身軀，應該也會立刻墜入因果的循環之間……”喜樂震驚地盯著崖正。
“是啊，我也試圖重塑你的鐲子，但所有手段一靠近那只鐲子，立刻就像泥牛入海，都流入了循環里。但是……那又如何！”崖正的腦袋流成了一個類似于“8”的形狀！
這一剎那，喜樂終于明白崖正做了什么！
這個形狀并不是“8”，是莫比烏斯環！
莫比烏斯環沒有正與反，坍縮和乖離對他也就失去了意義。
崖正，將自己的身體做成了莫比烏斯環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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