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一中文網 > 儒門天下 > 第二十章、今日方知誤讀書
  玩歸玩,鬧歸鬧,顧謹言倒是沒有忘記正事。

  與郭興揚閑聊了一會之后,他便直接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問,那便是,有沒有人寫出的文章,會無法遺留在紙頁上,而是會自動燃燒的。

  “啊,還有這事?”

  郭興揚聽完顧謹言的話后,卻是睜大了眼睛,吃驚不已,連連搖頭。

  “我從未聽說過。”

  顧謹言心中有些失望,從郭興揚這得不到答案,想了一想,他又問道:“你可知,為何同樣一幅對聯,在不同的人手中,會呈現不同的異象?”

  “嗯?”

  郭興揚遲疑轉頭看他。

  顧謹言道:“就是這幅對聯,別人寫出來的時候,沒有什么反應,可是后來落到了一位儒道夫子手中,卻金光大放,飛出了一條文華魚,你可知這是何原理?”

  “哦,這個啊,我知道。”

  郭興揚這一個月就沒有出過門,自然不知道東興酒樓征聯的事,也不疑其他,直接解釋道:“顧大哥見過水車吧?就是田野里的那種水車。”

  顧謹言點頭:“見過。”

  郭興揚道:“那就行了,打個簡單的比方,水車是動的,它需要河流從上往下流動,水面有落差,形成水面下墜的力量,水力推動水車的葉輪,葉輪轉動,便會帶動整座水車旋轉,水車旋轉才會抽出河水,灌溉農田,這是一個整體,這才是文道。”

  顧謹言:“嗯?”

  郭興揚道:“就是那個人只是造出了水車,但是沒有給它放到河流上,沒有河流,水車轉不動,怎么可能有異象產生?簡而言之,就是沒有文氣!”

  顧謹言聞言,終于明白了過來,恍然大悟:“所以,那個寫出對聯的人,寫對聯時沒有使用文氣,就和只是用木材制作了一架水車,但沒有將其安放在河流上一樣,此時的水車就只是一件死物。”

  “而那位儒家夫子拿到對聯后,對對聯注入了文氣,就和將水車搬入了河流,水車開始旋轉,而注入了文氣的對聯,自然會有與之相對應的異象產生。”

  “對,就是這樣,你終于明白了。”

  郭興揚笑道。

  而顧謹言卻想起了,當初那陸夫子拿到他的對聯時,開始的時候的確也是普普通通,沒有反應,可是隨著他握住卷軸,似乎有什么力量注入了其中,對聯才發出金光,飛出文華魚的異象。

  原來,這一切皆因為我沒有文氣。

  沒有文氣,便無法產生異象,可問題又來了,沒有文氣,便寫不出蘊含文氣的詩詞,而寫不出蘊含文氣的詩詞,我去哪里獲得文氣?

  事情陷入一個死循環。

  這就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個道理,到底是要先有雞,還是先有蛋?

  “不不不,不是這樣的……”

  顧謹言忽然反應了過來,自己沒有文氣,這大儒世界的人一開始也不可能人人都有文氣,他們最終,是怎么成為儒生的?

  于是他開始詢問郭興揚,按這個世界的人,正常的辦法,如何才能踏入儒生之境。

  搞明白這個問題,也許顧謹言便知道如何解決自己的難題了。

  “如何踏入儒生之境,哦,你問這個,那我可就太了解了。”

  郭興揚一聽此言,頓時興奮地跳起來,顯然,他家為了讓他晉升儒生,不知花費了多少力氣,想了多少辦法。

  雖然最終都未成功,但經驗至少有了。

  “儒生是儒道修行的第一步,想成為儒生,首先就是要感悟文氣,開辟文海。”

  “但如何感悟文氣,其實有很多辦法,最重要便是讀書或寫字。”

  “讀書寫字?”顧謹言疑惑。

  郭興揚回答:“是的,春秋時期的半圣管仲曾過:讀書可以明理,讀書可以啟智,讀書可以醫愚,所以首要,就是博覽群書。”

  顧謹言道:“這一點我已經做過了呀,可是好像沒什么反應。”

  郭興揚反問:“你是怎么看書的?”

  顧謹言道:“就那樣看呀,一目十行,簡單了解一下就行。”

  郭興揚苦笑:“這樣是不行的,當初我也學你那樣看書,但夫子教導過我,這樣是讀不出文氣的,想要讀出文氣,至少需要三步。”

  顧謹言問:“哪三步?”

  郭興揚回答道:“十年誦讀,十年學貫,十年涉獵。”

  顧謹言:“……三十年都過去了,我都快成老頭子了,那我還讀什么書?”

  郭興揚笑道:“這只是一個大概的比喻,就是說讀書有三個重要的過程,分別是吟誦,學貫,涉獵,并不是真的說你需要三十年才能感悟文氣。”

  “吟誦為看,要博覽;學貫為思,要思考;最后要用,就是涉獵。”

  “經過反復吟誦,我們初步理解這些經典里面蘊含的含義;通過研究思考,我們就能舉一反三;通過實際使用這些道理,我們才能做到將道理貫穿入日常生活中,知行合一,深入淺出,將道理貫穿已身,引天道之力入體,領悟文氣。”

  “這時間并不需要三十年那么長,有人一朝頓悟,當然也有人像我這樣愚鈍的,可能一輩子也做不到,那就不止是三十年了。”

  顧謹言沉默下來,他終于知道他缺什么了。

  他缺乏耐心。

  他在書蟲齋中看書,因為有書蟲的原因,看得非常之快,幾乎是眨眼即過,這也是他僅花一個月,便能看完書蟲齋中小半藏書的原因。

  可是,他沒有認認真真,一字一句去誦讀,去思考,去施行過,這些書里面的道理。

  也就是知其然,而不知其所以然。

  可是文氣是什么?文氣是由文字產生,而文字是承載道理的工具,讀書人只有領悟了文字中書寫的道理,才能產生文氣。

  很抱歉,顧謹言以前,只看,沒有領悟過其中道理,更沒有照那樣去做過,他自然感受不到文氣的產生。

  “十年誦讀,十年學貫,十年涉獵……原來,這才是踏入儒道的正常門徑。”

  “而我一來,就想使用詩詞,強行天降文氣,撬開儒道之門,實在可笑,難怪天道不允。”

  “若人人都像我這樣投機取巧,那還需要什么圣人文章?而那些寒窗苦讀,動轍數十載歲月,甚至讀書讀到白發蒼蒼的老人,他們算什么?”

  這一刻,顧謹言的內心,是震撼而慚愧到無地自容的。

  沒有再問下去,因為已經不需要了。

  顧謹言狼狽離開郭氏布莊,走在大街上,這一刻,他的內心百味雜陳。

  他開始正視以前的自己,是不是真的,從來沒有好好認真讀過一本書?

  他知道“大”,可他知道大的具體意思,知道什么是真正的“大”嗎?

  他清楚“小”,知道形容某些東西比較小,可他了解過什么是真正的“小”,而小到極限,又能具體到什么程度嗎?

  他知道上有天,下有地,他知道天地的來歷,他知道世間有人,他清楚人字為何是一撇一捺地站著嗎?

  這世間有無窮無盡的道理,而道理都在文字中隱藏著,凡人不解其意,只是粗略使用,可對于讀書人而言不一樣,不了解這些深意,談何書寫文章,成就儒生?

  “是我錯了,而知錯便要能改。”

  “自今日始,我將從最簡單的字學起,窮研其奧,知其然亦需知其所以然,如此,終有一日,我能踏入儒道之門。”

  “這一刻,我才明白,什么是真正的讀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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