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人將受傷的龍七護在最里面,抬著她朝藍家莊園處走去。

    張果帶著昏睡的小吉,騎行在自己那頭靈獸背上,遠遠跟在藍采和與韓湘身后,暗中保護著。

    銀頭也召喚出自己的靈獸,是一只鳥,他盤腿坐在鳥身上,低空飛行,遠遠綴在最后警戒。

    一路上,韓湘都很安靜,別人跟他說話,他也沒有回應,一只手按在胸前,按在那根羽毛上。

    先行返回的兩人,傳達過藍采和的指令,老莊頭率領著莊子里的人,將套好的馬車,準備好的物品,連同挑選出的一行莊里青年,打著火把早早等候在莊前大路上,待藍采和等人經過時,將龍七移入馬車,一行數十人,并不停留,朝著長安城進發。

    隊伍行進的速度很慢,怕顛簸到龍七,韓湘一直守在龍七身邊,給她喂水。

    龍七喝了水,舒服的長吁口氣。肩上四道猙獰的抓傷,傷口處經過小吉的凈化,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,也不流血了,也沒有那么痛了,可她愁眉不展。

    “怎么辦,好不容易換到一個機會,可以把颙鳥的羽毛交給藍采和的,卻被我弄丟了。”龍七沮喪地道。

    “丟了就丟了吧,等你好了,再去找呂洞賓要一根好了,不就是一根鳥毛嘛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韓湘寬慰著龍七,卻不敢看她。

    龍七難過道:“要是呂洞賓也沒有了呢?”

    韓湘道:“他要是沒有了,那個什么鳥,我去幫你抓一只,拔光了毛,全給你,丟多少次都不怕。”

    龍七噗嗤一下被逗笑。“你知道哪里有颙鳥嗎?那種鳥,可不是你想抓就能抓得到的,估計一般人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只,甚至世上都不知道還有沒有颙鳥了。”

    韓湘掩了掩胸襟,生怕那根羽毛會掉出來,小心翼翼朝里塞了塞。“我就不相信,他呂洞賓能抓得到,我韓湘就抓不到。”

    長路漫漫,龍七閑著無聊,這會兒傷口也不痛了,就跟韓湘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來。

    龍七說道:“不是我打擊你,你還真不能跟呂洞賓比,就憑他有颙鳥羽毛這一點,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。他那間異聞社,我看得出來,看似不起眼,其實很不簡單,除了颙鳥的羽毛外,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東西。令丘山颙鳥,狀似梟,人面四目有耳,說它是鳥,它又不是鳥,人是不可能抓到它的。”

    韓湘奇道:“那它到底是個什么鬼?令丘山又是哪里?我聽說過泰山華山黃山,卻從沒聽說過令丘山。”

    “這就是你不能跟呂洞賓比的地方了。”龍七笑了笑,“他不僅知道令丘山,他還知道蒼靈之墟,那可不是一介凡人會知道的地方。我倒是對他有些好奇,他打聽蒼靈之墟想要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韓湘道:“我承認,呂洞賓確實有些能耐,我確實比不了,但我有些地方他也比不了。”

    龍七問:“你有什么是呂洞賓比不了的?”

    韓湘哼哼兩聲:“這個總不好自己夸自己吧,你自己去體會,反正我就覺得有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,你的臉皮呂洞賓比不了!”龍七哈哈大笑,因為笑得太劇烈,又牽動傷口,抽著氣咳嗽。

    等終于回到長安城的時候,已經是半夜了。

    他們走到啟夏門處,城門緊閉,藍采和本打算在這里等到明日街鼓響時再入城,龍七記掛云伯,堅持要回登月館。曲江池不在城里,靠近啟夏門,藍采和便依了龍七,將她送到曲池附近,花重金包下一條船,將她送回登月館。

    被抬著登船的時候,龍七在擔架上翹首,戀戀不舍看著藍采和。他站在月下,孑然獨立,光潤玉顏,眉清目秀,真是無論怎么看都看不夠。

    “藍采和。”龍七出聲喚他。

    藍采和近前,卻保持著與龍七一步之遙的距離,不愿意太靠近。“龍姑娘,你還有什么要求,盡管提,你是我藍家大恩人,只要在下力所能及,都會竭盡全力滿足你。”

    龍七看著他跟自己保持的距離,悄悄嘆氣。“藍采和,我不是要你報恩,我做這些,都是心甘情愿,我不會借機用報恩綁架你,你也不需要對我報恩。”

    藍采和并不動容,依然是一副淡淡的模樣。“龍姑娘俠肝義膽,也絕非平庸之輩,與藍某有云泥之別,霄壤之殊,但我藍家有祖訓,寧可別人欠我,也不欠人一絲一毫,在下也不喜歡虧欠。”

    龍七凄楚一笑:“我看出來了。”

    藍采和微一頷首。“姑娘的恩情,我藍家人會銘記在心,姑娘的傷,哪怕遍尋天下名醫,搜盡世間珍奇藥材,傾盡所有也必為姑娘醫治到底。”

    龍七涼涼地道:“我的傷,你們是醫治不了的。”有氣沒力的擺擺手,“罷了,我也不難為你,假如有一天,我要走了,我離開這里的時候,希望你能滿足我一個心愿。”

    藍采和皺眉:“不知姑娘想要在下滿足怎樣的心愿?”

    “你放心,我不會提過分的要求。”龍七淡而悠長的嘆了一聲氣,“我說過,不會為難你。”

    韓湘見龍七滿面凄苦,藍采和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應付,忙上前解圍。“趕緊上船吧,這里靠近芙蓉園,待會兒碰到巡夜的禁軍,還要費口舌。”

    藍采和松了口氣,對韓湘囑咐:“麻煩你照顧龍姑娘,明日我備上最好的藥膏送過去。”

    “我還用你吩咐。”韓湘撞撞藍采和,“記得給我捎帶醉花柳的黃桂稠酒。”

    藍采和臉色微變:“你還有心思胡扯。”

    韓湘哈哈笑著上船,原來那醉花柳,是有名的酒肆,以李白而聞名,自家釀造的黃桂稠酒,每年也就這個時候出窖,千金難求,但那家酒肆年輕風流的老板娘對藍采和一見鐘情,苦苦追求過一陣子,只要藍采和愿意出面,最好的黃桂稠酒白送,韓湘早就惦記上了。

    兩個藍家莊園的年輕人抬著龍七,韓湘跟在一旁,被小船送過曲池,遠遠地,龍七看著藍采和越來越模糊的身影,心里止不住一陣陣難受。

    她是龍族最寶貝的小公主,卻也不是什么都能擁有。

    龍七從藍采和身上收回視線,仰面看著夜空,不知道云伯到底怎樣了,是不是回到登月館中等著自己,是不是受了傷,傷的有多重。人間萬象,這一趟出來,收獲真是不小,是在東海永遠也感受不到的,但是,她要離開了。她的傷在這里是不可能醫治好的,必須回到東海,這些人不知道,她受傷的同時,身體里的靈力也會一點一點流失,要不是因為自己是龍神后裔,有龍珠提供保護,她根本撐不住,留下去會逐漸衰竭。

    颙鳥的羽毛丟了,或許這就是天意吧,也給她心里存個幻想。也許,藍采和心里并不像他表現出的那樣,對自己永遠那么疏離,永遠隔著一步的距離,無法靠近。

    小船載著他們,悠悠朝登月館行去。